經過短暫的猶豫後,陳琇選擇了罰酒。但她不勝酒力,連喝兩盞臉色就已經不大好了。
幸虧她身旁的顧子璿素來仗義,主動替她將剩下的三盞也攬過去飲儘,這才將場麵了結。
跟著便是顧子璿抽簽。她抽中的題目是“劃酒拳”,看起來也是雍侯世子的手筆。
這老人家活到六十歲,大半歲月不是在遊山玩水就是在吃喝玩樂,劃酒拳這種事,顧子璿哪
是他的對手?
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蔫頭耷腦又連喝五盞。
她畢竟是將門之女,酒量並不差,之所以灰頭土臉,隻要是輸了遊戲之處。
外地學子們對鄴城庠學包攬甲等榜前九位的事本就有些酸,眼見榜首榜眼接連受挫,多少有幾分幸災樂禍。有的人甚至摩拳擦掌起來,就等著輪到自己來大展風頭。
而鄴城庠學的學子們則將拔得頭籌的希望寄托在霍奉卿身上,但也不乏暗暗等著看
他落敗笑話的。
雖眾人心思各異,但目標人物是同一個,所有人便屏息凝神望著霍奉卿。
雲知意也有些忐忑,吃不準雍侯世子到底在這些簽裡寫了多少不著調的要求。
她不自知地捏緊了拳頭,心中祈禱霍奉卿不要抽中過於離譜的簽。他那麼驕傲一個人,若被當眾戲耍,心裡不落下陰影才怪了!
霍奉卿倒是沒事人一般,長指隨意輕拈,就抽出個叫人哭笑不得的題: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
這要求,說離譜也離譜,但好像也沒太大惡意。總之就是莫名其妙,絕對又是雍侯世子的手筆。
雍侯世子挪步過來,雲知意自要站起來以示尊重。
哪知他卻猛地倒退半步,吹胡子瞪眼道:“雲家小姑娘,你的手可彆亂動啊!”
這天外飛來的一筆讓滿場人都豎起了耳朵,伸長了脖子。
雲知意沒好氣地低聲道:“我扯您胡子的事,那是十七年前我的抓周宴上,需要記這麼久嗎?”
這老人家記吃記打還記仇。
據說當年在雲府參加雲知意的“百日抓周宴”時,被還是小嬰兒的雲知意揪過一次胡子,便畢生不忘。雲知意在京中那些年,雍侯世子每次到雲府,看著她就繞路走。
沒想到如今還記著,真是……閒的。
“當然需要!小心駛得萬年船。”世子理直氣壯地捋著寶貝胡子,滿臉寫著“我不想理你”。
他沒再看雲知意,微醺半眯的雙眼瞟向霍奉卿抽到的題目。
“喲,這個好。年輕人,可彆想糊弄我,得是真的秘密哦!但你隻需悄悄告訴我,放心,絕不外傳。”
霍奉卿以餘光覷了覷身旁的雲知意,稍作沉吟後,對雍侯世子道:“不如我寫給世子看?您看過之後當眾燒掉即可。”
雍侯世子一聽來了興致,對霍奉卿招招手:“來來來,我看著你寫。”
於是一老一少便去往主座旁的桌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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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雍侯世子說了會保守秘密,桌案旁伺候筆墨的小吏自需退遠,盛敬侑與田嶺也識趣地站在學子席這邊,桌案前就隻剩雍侯世子與霍奉卿二人。
霍奉卿提筆蘸墨時,老臉泛著淡淡醉意緋色的雍侯世子捋須,輕聲道:“你選的路,沒個三年五載恐難成事,勝負幾率勉強算是對半開,不是那麼好走的。”
霍奉卿微微一僵,回眸看向他。
“田氏在原州經營數百年,民望根基之深之穩,使得京中都投鼠忌器。此次若敗,鬨不好你就身與名俱滅,沒有人會救你;若成,那你便名動天下。真敢?”雍侯世子以捋須的動作遮掩著口形,笑嗬嗬輕道。
霍奉卿恍然大悟,平靜以對:“敢。不過霍某年少淺薄,為官不求名動天下,隻求扶搖青雲。”
雍侯世子頷首,接著又嫌棄地搖搖頭:“什麼都彆問我。陛下隻讓我幫忙看看盛敬侑選的人是否真可寄望,我就是看準人後幫著帶個話而已,什麼都不知。”
“並沒有什麼要問。”霍奉卿轉頭,認真看著桌上鋪開的白紙。
看來,老爺子這段時日在鄴城看似沒譜,卻是火眼金睛、洞若觀火。
“真就隻為個‘扶搖青雲’?哪怕千夫所指?哪怕火中取栗?哪怕蚍蜉
撼樹?”雍侯世子有些好奇了,“怪了,年輕學子不都傲骨錚錚,極重名聲的麼?你看上去還像是格外清高的那種啊。”
霍奉卿沒有應聲,閉目思索片刻後,落筆寫下了自己的答案。
莫勸少年惜羽翼,月在中天氣自清。
飲水知冷暖,行路識崎嶇。
采擷山嵐佩襟前,披荊斬棘入泥濘。
青梅在雲上,我需縱雲梯。
任風不解,由星不明,我有雲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