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嘉十六年,才一開春,原州就熱鬨得不像話。
尤其州府所在的鄴城,碼頭驛館、街頭巷尾、茶樓酒肆、歌舞伎坊,凡是人多的地方就有各路消息滿天飛。
二月初,帝師成汝前來原州走馬上任,接替年時已高的章老執掌原州學政司,暫定任期五年。
哪怕是目不識丁的販夫走卒,光聽“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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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宗惡行人證物證確鑿,田嶺和那七名田氏長老做為主犯做為首惡,在驚蟄次日就被斬於京中鬨市。
另有過百名從犯,三法司根據其涉案程度不同,依律做出了沒籍、流放、牢獄、苦役等不同懲處。
承嘉帝特許雍丘縣的田氏祖宅仍歸原主,對田嶺案不涉事、不知情的田氏族人免受株連,但褫奪一切榮封、賜爵,悉數削為平民,並罰沒田氏族產三中之二歸於原州府庫。
並欽定田嶺之子田嶽為繼任族長,全責約束田氏族人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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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當田嶺案還在被原州人熱議,承嘉帝對霍奉卿的封賞聖旨也到了。
聖諭敕封原州州牧府留府長史霍奉卿為散侯,五等爵,封號平,遞降世襲;允蓄府兵三千;以原州集瀅縣八千戶為食邑,並賜槐陵北山以東。
因霍奉卿身負州府要職,不宜久離原州,聖諭特許不必進京謝恩。
按大縉《皇律》,屬“貴族”之列的封爵共有九等。五等散侯,這看起來似乎不高不低。
可鄴城官場所有人心中都門兒清——
放眼整個大縉,無祖蔭、非軍功,卻能以平民之身躍升貴族之列,得封五等及以上封爵者,從承嘉帝的祖父在位末期至今,一百多年間,舉國加起來都沒超過五十人!
原州人震撼了。集瀅霍家樂瘋了。鄴城霍宅的門檻都被絡繹不絕前來道賀的人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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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議婚的事,說來真是讓人無語凝噎。
雲知意在冬日裡就已經給自家祖母去了信,
祖母也回信說定,安排在開春後由她二姑姑——西南大將軍雲昤——前來原州,代表雲氏與霍家商議婚事。
但雲昤隨後來信,稱自己有事需延期啟程,到原州的日期不定。
眼見著到了三月下旬,卻還不見雲昤蹤影。
雖然雲知意將祖母的親筆回信給霍奉卿看過,但他等得坐立不安,總疑心雲昤還沒到原州,會不會是因為雲知意不想成婚,暗中動了什麼手腳。
於是他就各種手段輪番上陣,纏得雲知意好氣又好笑。
三月廿五黃昏。
馬車才在雲氏祖宅門口停下,雲知意便氣衝衝撩起車簾,徑自躍下。動作之敏捷,讓坐在車轅上的婢女小梅來不及伸手去扶。
隨即,霍奉卿也跟著下來了。
他長腿一邁,不疾不徐跟上雲知意,薄唇微揚,眸底卻盛了點“誓死不退步”的堅決。
雲知意腳步又急又重,跨過門檻後,倏地止步回頭,使勁揮開那隻試圖來牽自己的衣袖的手。
原州春日晝夜溫差大,這個動作之下,她的衣袂揮起沁涼暮風,使霍奉卿微一激靈,頓感料峭撲麵。
“你故意的是不是?旬會上不管我提什麼,你都給我歪理駁回!”雲知意怒道,“抬杠是吧?那麼喜歡抬杠,怎不跟著薛如懷去辦疏浚瀅江那樁差事?工務署正說缺抬杠工呢!”
她今日是真被氣到了。
此刻不但兩頰燃紅,連眉心的雲紋金箔都反射著夕陽金暉,散發著刺目的殺氣。
霍奉卿略偏了偏頭,眨眼躲了躲那淩厲的微光:“如今田家正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你要重新啟用田嶽,民意定會對你有所議論,州府內部也會有人向你施壓。”
“行,田嶽這事,你主要是顧慮我。雖是私心,好歹算個理由。”
雲知意深吸一口氣,儘量冷靜地和他再談一次。
“田嶽畢竟曾在多地縣府輾轉曆練數年,在很多事務的具體執行上,目前錢糧署大多數在職官員都不如他。我既敢用他,就敢擔旁人那些疑慮和非議。”
她字字鏗鏘,纖細的身影被夕陽勾勒出金邊,整個人透著一種讓人汗顏的傲然堅定。
霍奉卿望著她沉默片刻後,繃著臉仿佛在忍笑:“好。若你答應成婚,那三日後重議你這提案時,我就不再說話。”
“滾!哪裡是我不答應成婚?都說了我沒暗中做手腳!”雲知意好氣又好笑地嗤聲,白了他一眼。
“彆胡鬨了。那藺家鹽引的事,你做精做怪的,不會也是故意氣我的吧?”
“那倒不是,”霍奉卿抿了抿唇,“這事我與你的考量有所不同。”
因為田嶺倒台,鹽業司需重新分配各家鹽商的準持鹽引份額。
去年春末夏初時,為了順利推行均田革新,雲知意來回斡旋於田嶺和藺家之間,最終為藺家要出一個為期五年的加持鹽引補償。
開春後,雲知意和鹽業司反複磋商,最終決定還是該按之前對藺家的承諾執行
。
可在今日旬會合議上,霍奉卿代表州牧府一口否決了這個事,並暗示好幾個司衙共同反對。
“就算這事之前是田嶺拍板的,就算田嶺在拍板時有他的私心,但這事對原州順利實施均田革新確實起了作用。最初就是因為這個好處,藺老爺子才肯站出來帶頭響應,還出麵幫忙說服各家家主,之後我與各家的談判才那麼順利。”
雲知意兩手一攤,試圖與他講道理。
“你看看允州,去年為均田革新的事鬨得血流成河;再看看咱們原州,風平浪靜就推行下去了。所以,不管這份額是不是田嶺定的,於情於理都該按約定將這份補償落實給藺家。對嗎?”
霍奉卿搖了搖頭,還是堅持己見:“此時已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