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想吃飯了麼?”葉姝繼續追問趙淩。
趙淩這才動了眼珠兒,把目光直接射向葉姝端的飯菜上。趙淩立刻把托盤接過來, 然後用呆板的眼神回看葉姝, 意思很明顯:你可以走了。
葉姝默默轉身, 悻悻而去, 順便在心裡把大魔頭輪了千百遍。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大魔頭這人就是不貴,所以才給臉不要臉!
葉姝不滿地嗤了兩聲,甩袖子下樓。
封禮禾剛從外頭剛買了一把糖人回來, 大部分都已經分給葉姝的屬下們了,手裡隻剩下四個最好看的樣式。看見葉姝後,他馬上把手裡最好看的遞給她。
葉姝被糖人的圖案吸引住了。一名頭戴蝴蝶的小女孩, 有鼻子有眼, 連羅裙上的繡花都有,做得非常精致。
“這可真好看。”葉姝舉起欣賞細節, 已然把剛才的不快拋在腦後。
“對,真好看。”封禮禾失神地望著葉姝笑起來最可愛的臉。
莊飛這時候下樓, 瞟見封禮禾瞧葉姝的眼神, 咬了下後槽牙。她馬上堆起笑臉, 急忙湊過來問封禮禾有沒有她的糖人, 封禮禾這才回神,忙把手裡餘下的糖人遞一個給莊飛。
莊飛盯著封禮禾,對著糖人哢嚓哢嚓幾口下去,瞬間就把糖人吃乾淨了。而比起她吃糖人的嘴,莊飛盯著封禮禾的那雙眼更會吃人。
封禮禾被莊飛這陣仗弄愣了, 問她怎麼吃得那麼快。
葉姝也奇怪,“對呀,多漂亮的糖人,你怎麼不好好看看再吃?”
“看什麼看,能有什麼好看,”莊飛揚起下巴,正對著封禮禾,她故意停頓一下,才補充後半句,“再漂亮也無非是糖做的罷了,進肚裡都一樣。”
葉姝納悶地打量莊飛:“怎麼說話呢,一大早就脾氣不好,誰招惹你了?”
“莊飛歉意地跟葉姝賠罪,然後特意去等了一眼封禮禾,方蹬蹬下樓去。
“被我給慣壞了,封大哥請勿見怪。”
封禮禾被莊飛針對之後,有點心虛,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訕笑,然後指著樓上,告訴葉姝,他去把剩下的糖人送給宋清辭和他的小廝。
“好,那你小心點。”葉姝說完就轉身下樓了。
小心點?他不過就是給書生送個糖人罷了,小心什麼?
封禮禾心裡稍微疑惑了下,轉念想葉姑娘也是江湖人,可能囑咐小心地話對人說習慣了,順嘴說錯了吧。
封禮禾熱情地拿著糖人走到宋清辭房門前,還沒來得及敲門,門突然就開了,對上趙淩的呆臉。
“我家公子吃不了這個,太硬。”趙淩看見封禮禾手裡的東西,立刻明白他的意圖,沒感情地陳述道。
“那也有你的份兒,你吃麼?”
封禮禾舉著糖人到趙淩跟前,順便往屋裡看,發現宋清辭正在用早飯。
桌上的菜樣樣精致,而且他竟一樣都叫不出名兒來。這客棧裡的好酒好菜,大家這兩日都嘗過了,封禮禾非常確定沒有宋清辭吃的這幾樣。所以很容易就推敲出,這些飯菜都是葉姑娘為他而做。
封禮禾竟突然有些羨慕宋清辭的‘食不下咽’了,如果他也這樣,葉姑娘是不是也會特意做這些美味給他?
羨慕歸羨慕,但封禮禾覺得自己應該知足,能偶爾吃到一次葉姑娘做的菜就已經很幸福了,不能給葉姑娘增加負擔。
趙淩拿了一個糖人,跟封禮禾道謝。
這時候宋清辭用完飯,才起身與封禮禾淡淡地打招呼。
封禮禾看桌上的菜隻吃了一半,忙問他是不是吃完了。
宋清辭應承。
“那我幫你收拾。”封禮禾說罷,就馬上把桌上的剩菜都收拾了,端著回自己的房間。
宋清辭微蹙眉頭。
趙淩的眼裡則立刻騰起蕭殺之氣,他暗暗握緊拳頭,很想去暴揍這個居然敢吃他家宮主剩飯臭不要臉的家夥。隻等自家宮主吱一聲,他立刻上!
宋清辭最後一句話沒說,慢慢踱步至窗邊,安靜地看著窗外。他房間這扇窗剛好麵著的大街。
此時葉姝正拿著糖人,和莊飛在街對麵的柳樹下說笑。倆人隨後劃起拳來,葉姝似乎輸了,莊飛張嘴就要去咬葉姝手裡的糖人。葉姝馬上把糖人藏在身後,躲著莊飛。
“姑娘耍賴!”莊飛委屈地喊。
“就耍賴了怎樣?玩之前也沒說不能耍賴。”葉姝狡辯道。
莊飛哼了一聲,她活動一下|身子,警告葉姝:“既然姑娘這麼說,那休怪屬下使用非常手段了。”
莊飛迅速突襲,快速變換各種姿勢地去搶糖人。但不管她怎麼折騰,葉姝都能輕鬆靈活地化解,穩妥地保護好她手裡的糖人。
莊飛發現自己連葉姝的一個衣角都摸不到,急得隻好乾跺腳。
宋清辭辨出葉姝躲人的招式中有九靈劍法的影子,半垂下眼眸,輕笑了一聲。隨後他才冷著臉轉身,帶著趙淩匆匆下樓。二人走得客棧後門,騎馬而去,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封禮禾在房間裡痛快地吃完美味的剩菜後,就下樓了。他看著葉姝和莊飛在玩鬨,就趴在大堂的窗邊,邊偷偷看葉姝邊自顧自笑得開心。
一輛豪華馬車從路上駛過,馬車跑出四五丈遠後,突然停下來,從車內下來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急忙往回走,遠遠去打量封禮禾,確定真是他後,立刻上前對其行禮作揖。
“沒想到會在這遇見封大俠。”金萬兩高興道。
封禮禾認出是金萬兩,哈哈笑著稱是,“哎呀,我怎麼忘了,金兄就住在廬州,廬州首富!”
金萬兩不太好意思地擺手,讓封禮禾千萬彆這樣稱呼他,“不才隻是運氣好罷了,才會做生意賺了點錢。萬萬不敢忘本,每年都會捐糧施粥舍藥給百姓們。”
“誒,金兄太客氣了,天下的富人若都能和你一樣樂善好施,那便是窮苦百姓們的福氣。”
金萬兩問封禮禾此來廬州所為何事,若不嫌棄,他想邀封禮禾去他府上住。他家再怎麼說也比這客棧舒服。
封禮禾看眼那邊的葉姝,立刻搖頭推辭,“我一粗人,住哪兒都一樣,就不叨擾金兄了。”
“也罷,那封大俠如果有什麼事,或缺什麼,或需要幫忙,請千萬不要客氣,儘管來府上找在下。又或者隨便找一家帶金記招牌的鋪子,讓他們給我傳話也行。”金萬兩再次給封禮禾行禮,感恩封禮禾當年的救命之恩。
封禮禾豪爽地笑著,讓金萬兩不必掛懷,當年不過是他的舉手之勞。
……
莊飛看到封禮禾跟金萬兩說話後,就用肩膀輕撞了一下葉姝,示意她往封禮禾那頭看。
“熟人吧。”
看到封禮禾後,葉姝就忍不住警告莊飛,以後不許她在外人麵前說話無禮。
莊飛連連應承賠罪,她猶豫了會兒,抿著嘴問葉姝:“但姑娘真沒看出來?”
“看出什麼?”葉姝反問。
“封大俠喜歡姑娘。”莊飛忍不住,便直接說出真相。
“他喜歡我?”葉姝覺得好笑不已,問莊飛可有證據。
“這還用證據麼,我一眼就看出來了。瞧他看姑娘那眼神兒就知道,直勾勾的,就像一頭餓了三年的狼終於看見肉了。”莊飛嫌棄地撇嘴道。
葉姝托著下巴回憶了她這些日子和封禮禾相處的細節,之前不想,也便沒注意。而今經莊飛這樣一提醒,好像是哪裡有點不對。
“他會這麼快就喜歡上我?”葉姝還是持質疑態度,有點不信。
莊飛:“姑娘和他都相處多少天了,這還算快?多少男人在街上看一眼就喜歡上了,直接把人擄回家了,這種事情在咱們淩雲堡很常見,姑娘又不是沒見過。”
葉姝聽說強搶民女這種事兒居然在淩雲堡屢見不鮮,既詫異又氣憤,竟如此不尊重女性。她最見不慣男人仗勢欺負女人這種事,身為淩雲堡的堡主,很有必要將此歪風邪氣徹底清除!
葉姝在心裡‘意氣奮發’之後,意識到自己有點‘堡主責任上身’了。
天天被莊飛等人堡主堡主叫著,搞得她現在已經完全自我代入這個身份了。
“葉姑娘,剛聽我廬州的朋友說,城西那邊有幾家鋪子的東西好吃,咱們要不要去嘗嘗?”封禮禾和金萬兩道彆後,就笑著走過來詢問葉姝。
葉姝使眼色打發走莊飛,讓封禮禾跟她到客棧後巷說話。這地方前後沒人,看起來挺僻靜。
“封大俠喜歡我麼?”葉姝開門見山地問。
封禮禾本來臉上還保持著愉悅的笑容,忽聽葉姝的話後,他愣了,再笑不出來了,非常緊張,額頭上的冷汗以可見的速度冒出。
葉姝仔細打量封禮禾的這副反應,便相信莊飛的判斷了。
“我們覺得我們不合適。”葉姝說得十分乾脆利落,她不想耽誤人家時間。
封禮禾正猶豫如何回應葉姝,忽聽葉姝直接拒絕了自己,腦袋仿佛挨了一記悶棍,頭暈乎乎,兩耳嗡嗡,感覺要沒了意識,四周的一切景象都在扭曲,仿佛離他很遙遠。
“葉姑娘誤會了。”封禮禾努力找回一絲清醒,耗儘全身力氣才把自己的臉偽裝起來,故作輕鬆地笑。
“誤會?”葉姝疑惑地看封禮禾。
“出於私心,我窘於將此話說出口。葉姑娘的樣貌像極了我去世的妹妹,每每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她,就想多疼愛你一些。”
封禮禾看出來了,葉姝有決絕拒絕自己的意思。他是很想追問原因,但又怕真把原因問出來了,他和葉姝之間太尷尬,從此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封禮禾不得不選擇撒謊,他從不喜說謊,而今話說出口後,連封禮禾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撒謊了。
封禮禾說罷便低頭掩藏自己即將繃不住的情緒,拱手給葉姝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