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反派大美食家 魚七彩 18677 字 6個月前

蛋羹所選的雞蛋都是近兩日新鮮的, 個大且蛋黃顏色最為深黃的。這種蛋蒸出的雞蛋羹色澤金黃勻淨,口感平滑細嫩, 十分純香。

葉姝從選蛋, 到攪拌濾液,以及加水量, 還有蒸蛋的時間, 都進行了非常嚴格地把控。

蛋羹的澆汁則選用最大個的鮮活河蝦,燙熟至剛剛好, 完全保證了蝦仁的鮮彈程度。木耳自然要選用北方最肉厚爽脆的上等秋耳。

因為考慮到大魔頭之前已經拒絕了一次用飯,可能已經對進食產生了一點抵觸情緒。所以葉姝在蒸蛋的時候特意用了一個巧心思,把箬葉鋪在了蒸笹上,和蛋羹同蒸。這樣蒸出來的蛋羹會飄著清新的箬葉香, 在氣味上給人以更爽口開胃的感覺, 從而誘出更多食欲。

照道理來說,這些步驟下來應該不會出錯。不過口味這種事情因人而異, 何況大魔頭還有飲食障礙, 他就算不喜吃也屬正常。

宋清辭用白帕子斯文地擦了嘴角之後,便看似隨意地瞥一眼那跪地的劉方。

劉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

葉姝擔心大魔頭以為今天他吃不下的蛋羹,是因為有劉方的參與導致,忙主動承擔責任。

“怪我不好, 做得不合公子口味。他是我選來幫我打下手的,跟他沒什麼乾係。”

大魔頭在她麵前還在裝書生,應該不至於因此當場發火殺人,葉姝就故意裝作不明白的的樣子去問劉方。

“又不是你做的, 你何必如此害怕?難道你家三公子還能吃了你不成?”

劉方聽到葉姝的質疑後,嚇得連抖都不敢抖了,埋頭努力壓抑自己恐懼的情緒。

“小人第一次為三公子做菜……未能讓三公子滿意……對不起三公子……辜負了葉姑娘的教誨……”劉方斷斷續續地解釋,聽起來倒像隻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麵的小廚子。

“哪有你的錯,這蛋羹是我決定做的該怎麼做,也是我教你的,你不過是聽我的吩咐罷了。你家公子就算要罰,理該罰我,”葉姝看向宋清辭,溫言和宋清辭解釋,“真跟他沒關係。”

宋清辭擺了手,示意劉方下去。

劉方如臨大赦,馬上磕頭謝恩,然後就貓著腰跟耗子似得溜走了。

葉姝瞧他這樣,忽然覺得自己想要實現培養接班人的計劃很渺茫。

“沒能做出合公子心意的飯菜,很抱歉。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葉姝瞧宋清辭這副挑剔的樣子,就懶得繼續管他了。矯情他爸就是你,實至名歸!

宋清辭沉默著,他安靜地看著桌上的那碗雞蛋羹沒吭聲。

葉姝以為他要因為這一碗雞蛋羹跟自己玩冷戰了,遂轉身想走,突然聽見瓷器相撞的輕微聲音。

葉姝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宋清辭重新拿起湯匙,開始去吃那碗雞蛋羹。

這人怕不是有毛病吧?

葉姝很想立刻質問他為什麼,但大魔頭吃飯的時候表情太過沉靜了,葉姝不忍心打擾。所謂食不言寢不語,他還是個有厭食症的可憐孩子,尤其不能在吃飯的時候刺激他。葉姝勉強忍到他吃完了才問他。

“你既能吃,剛才為何要吐了一口?”

宋清辭:“腥。”

蒸蛋裡加了蝦仁,宋清辭所說的‘腥’大概就是指蝦仁的‘鮮’。

“我之所以會做這個蝦仁澆汁,便是想讓公子漸漸適應食用禽蛋肉魚,如此才能強身健體。公子吃素太久了,再這樣繼續下去身體早晚會壞掉。”葉姝解釋完自己這樣製作的原因後,反問宋清辭,“公子既然覺得這蛋羹腥,現在怎麼又吃掉了?”

“我不想辜負姑娘的好意。”

宋清辭聲線溫軟,像個受了欺負的小綿羊在咩咩叫著。

這話,這語調,乍聽起來是真叫人心疼。

可仔細分析出其背後的深意,葉姝立刻把‘心疼’二字劃掉,替換成‘嗬嗬’。

‘我不想辜負姑娘的好意’該句完整意思分析如下:

一、大魔頭確實不喜歡吃蝦仁澆汁雞蛋羹。

二、因為蛋羹是他所做,剛剛又見她生氣了,所以大魔頭勉強把東西吃下去。

天啦嚕,給他做一碗雞蛋羹,居然還做出道德綁架了。

誰逼你吃了,吐出來。

“不愛吃就不吃唄,何必勉強自己?”葉姝拒絕被綁架。

宋清辭回看一眼葉姝,就慢慢地垂下眼眸,乖乖地沉默了。

當一個人責問另一個人的時候,對方的沉默回應,很容易讓責問者產生愧疚心理。

葉姝現在就是這個狀態,禁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剛才太咄咄逼人了。

“那下次你可以說出來你想吃什麼,讓廚子來給你做。”葉姝把語調變軟了些。

“我沒有想吃的東西。”

清冷的嗓音在闡述這句話的時候,又透出幾分可憐。

確實很可憐了,人人都有吃美食的**,他卻在這方麵有欠缺,食物對他來說,就是為了維持生命必須下咽的東西。

葉姝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先慢慢培養宋清辭的食欲,讓他逐漸恢複體重,可以正常飲食了,再把他交接給其他廚子比較合適。畢竟現在關鍵的恢複時期,一旦刺激大了反噬回來,前功儘棄。

老虎的毛還是要順著捋,強行拔毛,害人害己。

“連日來一直讓葉姑娘操心,實在過意不去。我仔細想過了,父親說的極對,我這身子去為官怕是隻會拖累彆人。如今就在拖累姑娘,請葉姑娘自己回淩雲堡吧,宋某便不去叨擾了。”

宋清辭輕聲把話說完,就眉眼老實地低垂,像足了一隻被媽媽拋棄的喪氣小綿羊。

葉姝:“……”

她確實日思夜想著想要甩掉宋清辭,但宋清辭現在終於把這話說出口的時候,葉姝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不是真、心、的!

原因有二:一、大魔頭處心積慮搞出侯府這麼的大陣仗忽悠她,目的就是要繼續和她演戲下去。既然是‘繼續’,就說明大魔頭還並沒有離開她的心思。二、試問一名強者突然反常,裝柔弱的原因是什麼?他在設圈套,等著獵物鑽。大魔頭如果真不想去淩雲堡,他真的想離開她,以他昇陽宮宮主狂傲酷拽的地位,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哪用得著在她麵前這大費周章地裝可憐。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公子豈能出爾反爾,忘了咱們昨天說好的話?你爹越瞧不起你,咱們越要證明給他看!怕什麼,沒什麼苦是熬不過去,也沒什麼困難是解決不了。你用飯難,我們就慢慢進食,你看你現在已經可以一日勉強用三餐了,雖然吃得少點,但恢複的希望很大。我還指望我爹舉薦你之後,淩雲堡的日後就靠你照應呢。咱們得有點拚勁兒,人不能白活一遭。”

葉姝握起拳頭,故意用激勵的目光去看宋清辭,請他一定不要氣餒。

宋清辭眼底仍有猶疑,“葉姑娘當真希望在下去?”

“當然!”葉姝肯定地點頭,對他嘿嘿笑。

宋清辭跟著淺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和她道謝,“葉姑娘為何對我這麼好?”

葉姝:“因為公子就是個好人,值得被彆人溫柔以待。”

你要是好人,全世界就沒有惡人了,嗬嗬噠。

宋清辭再次垂下眼眸,“我怕是沒姑娘想的那麼好,再說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姑娘這般待我好。”

葉姝:“那是他們眼瞎。”

其實是我眼瞎!

“若下次姑娘行走江湖,若再碰到像我這樣的人,也會如照顧我一般照顧他麼?”宋清辭言語溫溫,卻在葉姝不經察覺時,在眸底蘊出犀利。

“當然不會!”葉姝不假思索地馬上回答道。

整個江湖就隻有一位她得罪不起的大魔頭,隻這一個就夠她受了,她是瘋了,才會沒事兒找事兒在再去找個祖宗伺候。

思路再次跑偏的葉姝,完全不知道她已經鑽了宋清辭的套。

“那葉姑娘為何唯獨對我這般好?”宋清辭繞了一圈,把問題回到初始,不過這次加了限定詞‘唯獨’。

葉姝至此才意識到自己著了宋清辭的道。

時隔這麼多天,葉姝還以為宋清辭早就忘了他們之前在廬州客棧的‘尷尬’。他若不喜歡她,把這事兒略過去不就完了麼?怎麼又提起來?

試問一個不喜歡彆人的人,為什麼要計較彆人喜不喜歡自己,非要刨根究底問?

兩種可能:一他是大魔頭,折磨人是他的本性,就是想看她嚶嚶唧唧地難受;二他可能也喜歡上她了。

前段時間,葉姝分析過後者,得到的是否定答案。但現在葉姝重新分析當前的狀況後,她不敢絕對否定了。

大魔頭送了她三次東西:玉佩、金釵、玉釵。

大魔頭幾次三番找理由黏著她,不想和她分道揚鑣。

大魔頭甚至為她做了一場史無前例的侯門大戲,非常大手筆。

當然,以上這些也不排除他隻是出於樂趣,耍人玩而已。

“公子覺得呢?我為何唯獨對公子好?”葉姝把問題拋回去,讓宋清辭說出他的理解。

宋清辭和葉姝四目相對。

大魔頭的這雙眼,猶若深潭死水,幽幽不見底,有些瘮人。葉姝看不了太久,很快就垂下眼眸,躲避和他的對視。

周遭的空氣在一點點凝結,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你不是一直誇我好看麼,現在又為何不敢看我?”他的聲音像一塊帛突然在一處寂靜空曠的地方被撕開。

葉姝被驚得心臟重重一跳,她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向宋清辭。

長眉修目,容顏清俊,眉宇間淺浮著一種淡淡懾人的淩厲。他平常不會這樣,會比這更收斂沉靜,說明他現在的態度很嚴肅。大魔頭不是在開玩笑,他在正經詢問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姝的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生死問答題環節。宋清辭就是地獄閻王,而她就是被押來接受審判的冒失鬼,一旦問題回答錯誤,就會被直接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我……”

葉姝再看一眼宋清辭後,就抖著睫毛微微頷首,挪開了目光。

這種要命的題,她還是不要回答比較安全。

於是室內又安靜了,空氣再度在一點點凝結,

一縷微風透過窗吹進屋內,把葉姝之前因在廚房忙碌而散落下的碎發,重新從耳後吹到了臉頰上。

宋清辭伸手幫葉姝把這縷碎發挽到了耳後。

當宋清辭溫熱的指尖,輕輕地從她的臉頰劃過耳廓的時候,葉姝的整個身體瞬間如石頭一般堅硬。

這這這這意思夠明顯了,她想騙自己都不行了。

葉姝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了竄天猴上,宋清辭幫她理頭發的那一瞬間,她蹭地一下就上天了,上西天!

她到底做了什麼喪儘天良的壞事,居然獨得大魔頭的寵愛?哭了。

“聽你說過,你暫時不考慮兒女私情?”宋清辭突然開口問。

趨勢越來越明朗化,葉姝真怕下一句,大魔頭直接坦白說喜歡她。

請不要忘了您身為魔頭高高在上的身份,您怎麼能隨便就喜歡一個給你隨隨便便做飯的江湖妖女,這樣太沒節操了!

葉姝腦袋裡翻江倒海,想遍無數借口。最終決定在這危急關頭的重要時刻,繼續坑爹。

“其實我不是我爹的親生女兒。”葉姝突然地對宋清辭道。

宋清辭怔了下,怎麼都沒料到葉姝會有這樣的回答。

於是節奏成功被葉姝帶偏了一次,宋清辭把所有的關注都放在了葉姝的身世問題上。

“以前跟在我爹身邊的一個老人,我們都喚她周三姐,她和我吵架的時候,無意間失口說出我的身世。我其實並不是我爹親生,我是他從諸多孤兒中,千挑萬選出來的練武奇才。他收養我做女兒,把我撫養長大,培我養至今,其實隻是為了有一個全心全意幫做壞事的傀儡。”

葉姝說到這裡,傷心地垂下眼眸。因為一時間情緒不到位,她就用手扶額,先頹廢地靠在桌上。等宋清辭拉她的手,她再抬首的時候,葉姝紅了眼睛,成功落淚了。

這段日子與大魔頭朝夕飆戲,果然有效地提升了她的演技。

“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莊飛也不知道,我一直自己把這件事壓在心裡。”葉姝抽了下鼻子,然後就發現宋清辭把帕子送過來,但不等她接,他就直接替她擦了眼淚。

動作居然這麼自然!?

“你放心,我不會亂說出去。”宋清辭安慰道。

“所以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明白,哪還有什麼資格談兒女情長?與公子這段時間的相處,大概是——”葉姝咬了下牙,“情難自禁,是我沒控製好。我爹那個人武功極高,脾氣也不好,這次去法華寺我沒能遂他的意思完成任務,如今又在路上再三耽擱,隻怕早惹了他老人家的不快。但我不敢太早回去麵對他、,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麼?”

宋清辭點了點頭,眸底晦暗之色進一步加深。他握緊了葉姝的手,正欲開口和她說明,卻發現葉姝突然站起身。

“這十幾年來,我一直生活在了謊言和欺騙裡,我真的受夠了這些。”葉姝背對著宋清辭,忽然捂住嘴悶聲道,“所以在解決這樁事之前,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更加不想拖累公子。”

她說她一直生活在了謊言和欺騙裡,她受夠了這些。

宋清辭聽到這句話之後,眉頭緊鎖,將本欲說出口的話悉數收回。

“公子能答應我一個請求麼?”葉姝低頭用袖子擦乾眼淚之後,就故作鎮定地轉身,目光純淨地看向宋清辭。

宋清辭點頭。

“請公子忘了我——”

葉姝對宋清辭深深地鞠一躬,然後又一次捂著臉,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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