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昨夜一場雪, 今日的早晨已是白茫茫一片。明喬起個大早, 推開窗戶,冷氣逼來讓人精神一震, 深吸一口氣, 肺裡都是冰冰涼涼。
低頭一瞧,樓下已然站了一個身影,一把黑傘遮住,上麵落了白雪,那傘挪開, 露出餘燼誠的臉。
明喬抿笑:“來這麼早?”
“喬喬。”男人輕輕喊她名字,眼裡柔和,融了一地的冰雪。
明喬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忍不住笑容加深,“等著。”
她跑下樓, 樓道裡打掃衛生的傭人瞧見明喬這模樣,驚了一下,這一向懶懶散散,走路都得儀態萬千的三小姐居然也能這麼風風火火?
忙喊:“三小姐,你小心樓梯,彆摔了。”
“知道了。”明喬跑遠, 聲音遠遠傳來。
另一位年長的傭人笑著說:“你知道什麼,我今早起床就看見姑爺站在外頭了, 快兩個小時了吧, 雪地裡站這麼久, 就為了等咱們小姐起床看第一眼,小姐一定是跑下去見姑爺的,年輕就是不一樣。”
“來這麼早?不冷嗎?”
“冷有什麼關係?心愛的人在屋裡,心就是熱乎的。”
明喬跑到一樓,停住,喘夠了氣,整理好衣服和頭發,風風火火的模樣不見了,又變成平時精致挑不出任何錯的女明星,再怎麼樣氣質這塊不能掉,特彆是在喜歡的男人麵前。
她拉開門,餘燼誠已經收了傘過來,站在下雪的屋簷下,男人單手抄在褲袋,略微垂著眼安安靜靜的等她。
在家裡他很少穿正裝,今日是黑色高領毛衣,貼身,可以看到隱約的胸肌輪廓,也是黑色長褲,外麵一件鴉青色長外套,禁欲沉穩,卓爾不凡。
明喬立在原地多看幾眼。
他抬頭便瞧見明喬放肆的眼神,略略一怔,又想起昨晚那張紙條,眸中帶了些暗色,“喬喬。”
餘燼誠走過來。
明喬笑盈盈地鑽進他懷裡,摟著他的腰踮起腳,要乾什麼不言而喻。
餘燼誠凝視她幾秒,用外套裹住明喬整個身子,低下頭吻她。
溫柔萬千。
他一夜難眠,無非就是想念她。
“什麼時候來的?”明喬閉著眼睛,用額頭蹭他下巴,一個勁兒胡鬨。
他縱容著,伸手摸她頭發:“剛來。”
明喬可不信。
“去吃東西。”她親昵抱住他胳膊,軟綿綿的身體靠過來,餘燼誠僵了僵,心神總往昨夜的紙條飄。
明喬要牽他的左手,餘燼誠換了右手給她。
明喬:“怎麼?”
餘燼誠:“左手冰,怕涼著你。”
他剛剛用左手撐傘,在雪地裡站了很久,手早就凍僵了,怎麼能牽她?
“你是不是來了很久?”她問。
“也沒有很久。”
明喬打量他一眼:“到底多久了?”
“兩個小時。”
“………”
明喬偏要去牽他的左手,果然很冰。
餘燼誠眉心緊擰,連忙要抽出來,明喬趕緊抱住那隻手往懷裡放,碰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餘燼誠整個人僵硬無比,不動了。
“以後不用來這麼早。”
餘燼誠低低應一聲。
“你如果來了也可以叫醒我,給我打電話的。”
餘燼誠:“………舍不得。”
明喬失笑:“那你今天準備好了嗎?”
關於如何取悅嶽父一家,昨夜的餘燼誠已經思考了很久,點點頭:“嗯。”
“那走吧。”
倆人一同過去見長輩,瞧見他們一道過來,一家人沒好氣。可這隻是剛開始,接下來一整天,餘燼誠的表現都好得令人挑不出錯。
餘老爺子是愛鳥之人,每日都要去鳥房裡瞧瞧他的心肝寶貝,在裡麵坐一上午,給鳥喂食雖然麻煩,但是老爺子必定事必躬親。
今兒個一來,卻瞧見餘燼誠在裡頭,幫他把鳥都照顧齊全了,見著老人,餘燼誠放下東西,態度恭敬道:“爺爺早。”
雲老:“………”
雲柏木在家最喜歡做的事便是看書,還得有一壺好茶,跟家裡的老頭子一個模樣,在書房就能呆一天,坐了一兩個小時。茶沒了,不是傭人進來換的,而是餘燼誠,他把新砌好的茶放在桌上,給雲柏木倒一杯,雙手推過去:“伯父,您請。”
雲柏木:“…………”
而雲母則是一個愛花的人,花圃是自己親自打理的,鬆土施肥也是生活樂趣,今年的臘梅樹又竄高一截,本想摘花做梅花酒,樹高夠不上,還得園丁抬梯子過來,麻煩。
餘燼誠是個個高腿長的,幫她摘了不少放在花籃裡,禮貌問:“伯母,花夠了嗎?”
雲母:“…………”
晚餐時,明喬吃著餘燼誠給自己切的羊排,笑著問:“爺爺,爸媽,今天我家阿燼表現得怎麼樣?”
雲家各長輩:“…………”
表現太好,本想故意找茬都沒機會,看明喬得瑟的模樣,肯定是背後當軍事了。
餘燼誠看向明喬,姑娘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毫不掩飾地護著他,曾幾何時餘燼誠做夢都不敢想的事,竟然真的實現了。桌下,他握住她的手,慢慢的十指相扣。
明喬訝異地看他一眼,男人表麵神態平靜,可是手心溫熱,是切切實實的溫暖。
之後呆在家裡的幾天都非常和諧,餘燼誠似乎打通任督二脈,做事說話都十分周到,長輩們一開始是想挑錯的,後來見他著實謹慎,也不能太刻薄。
隻是倆人離開時,關於婚事還是沒有點頭,餘燼誠雖然失望,也知道這事急不得,要娶人家的寶貝女兒,自然是緩緩圖之。
明喬的工作在連續兩個月的重壓之下,終於得以緩和,和益舟合作的電影也正式官宣,雙方二度合作的新聞引來熱烈討論,不過更多的是明喬事業粉的狂歡,大多數網友比較好奇的是明喬和雲檀的關係。
有人爆料雲檀帶明喬出席自家珠寶拍賣會,疑似證實戀情,雲檀發博博澄清:[隻是妹妹]
網友:神他媽隻是妹妹!
這簡直渣男語錄,沒人相信,群嘲明喬被金主玩弄手掌之中,被拍到也隻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妹妹”,慘還是明喬慘。
網上一波又一波的嘲諷,“隻是妹妹”甚至成為網絡熱詞,變成了新梗。
在大家紛紛玩梗的熱潮中,有小部分人發言:[我懷疑明喬真是雲檀妹妹。]
立刻引來網友炮轟:[可拉倒吧,雲檀三個妹妹,雲端月,雲見優,雲昭雪。啥時候多出來一個明喬?]
[嗬嗬嗬,明喬的粉絲又來了,往自己臉上貼金真是臉大如盆!]
[雲家三位小姐至今全網無照片,隻有雲見優小姐有微博,還是個寶藏小姐,請問明喬哪裡有資格和仙女相提並論?難道靠炒作和緋聞嗎?]
[抱走我們見優仙女,被某家死皮賴臉黏上真是甩都耍不掉!]
雲檀的澄清叫明喬工作室完全搞不懂這是什麼魔鬼操作,難道真像網友所說,雲檀是明喬背後金主?最氣的當然還是衛樺和兩個助理,三人報團精準艸點,把雲檀罵了個狗血淋頭。
彼時明喬躺在餘燼誠懷裡刷評論,餘燼誠從她手裡拿開手機:“彆看。”
他聯係曾特助,讓他重新找律師。
明喬看到他發過去的信息,問:“找律師做什麼?”
“起訴。”
“起訴什麼?”
餘燼誠看著她:“起訴那些罵過你的人,我有最好的黑客,最好的律師,可以查到那些人的信息,提起訴訟。”
明喬笑了笑:“罵我的人那麼多,告不完的。”
“那就慢慢告,總能告到那些人不敢亂說話。”
明喬微怔,這個社會被認為是言論自由的社會,可正因為言論自由,所以很多人經常說出很多不負責任的話,但是也沒有人會花重金,複雜的程序,漫長的時間去打贏一場言論自由的官司,所以亂說話的人才敢肆無忌憚。
餘燼誠雖然神態平靜,但是明喬能看出他眼中的認真和維護。從前覺得無所謂的流言蜚語,現在竟然也感覺有些委屈了。
餘燼誠看著她耷拉下來的嘴角,無措的柔著嗓音問:“喬喬,你怎麼了?”
“早點遇見你就好了。”她柔柔的說。
餘燼誠也無數次的想過,早點遇見她就好了,能早點遇見她的話,或許他能和現在不一樣一些,能多疼疼她,多寵寵她。
他還是怕,怕她嫌自己沉悶。
男人溫柔摸著她頭發,沒說話,眼神卻很疼愛。
明喬窩在他懷裡:“阿燼,我真喜歡你。”
他慢慢地淺笑,吻她:“我愛你。”
明喬坐起來:“我要澄清。”
“準備怎麼澄清?”
明喬想了想,從他懷裡起身,跑上樓拿自己的吉他。
餘燼誠訝異,明喬衝他揚眉:“怎麼樣,是不是沒聽過我唱歌?”
他是聽過的,甚至她很多綜藝上唱歌的環節,哪怕唱得再不好聽,他也有認真的聽。
明喬想起前段時間的綜藝整蠱遊戲,她是曾給他唱過一段英文兒歌的,現在想想真是毀形象,準備強勢挽尊:“我是說,你一定沒聽過我自己作詞作曲的歌。”
餘燼誠愣住,“你自己作詞作曲?”
“嗯。”
明喬又找出相機給他:“你幫我錄,錄漂亮點。”
明喬抱著吉他坐下。
餘燼誠打開相機的攝像功能,對焦點裡,是姑娘明豔的麵容。
他靜靜凝視她。
明喬微笑:“開始了。”
她低頭,指尖撥弄琴弦。
——我聽見風的聲音,遠方的雪飄來了。
——我聽見你歎息,久違的指尖溫熱。
——燈下的薄霧,它慢慢,慢慢散……
——耳畔的呢喃,你輕輕,輕輕說……
——你說去追,我抓住光
——你踩進了深淵,我追逐進黑暗
——風斷裂後路,我撞進你懷抱
——是什麼滴答滴,時空又重啟
——靈魂掉進陷阱,我閉上了眼
——你說去追,我抓住光
——那指尖溫度,像流沙飛走
——是什麼滴答滴,離開的聲音
——我聽見你歎息,說還來不及吻你
——又倒退十五秒
——我聽見風的聲音
——掌心的雪飄去了遠方……
……
大約過去五分鐘那麼久,餘燼誠還沒回過神,怔愣的凝視著明喬。
她像在發光。
和從前的每一次唱歌都不一樣,她嗓音空靈,像講一個故事般娓娓道來,而餘燼誠也切切實實地融入了她歌聲。
他才終於懂為什麼網友那麼維護雲見優,他才懂為什麼網友會稱雲見優是寶藏。
光是聽她唱情歌。
難過得心都要碎。
明喬抬起眼,餘燼誠還端著相機看著自己,雙眼灼灼,她笑著問:“好聽嗎?”
“好聽。”男人沙啞著嗓音。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雲見優,這才是真正的明喬,回過神後餘燼誠首先湧起的是自卑和無措情緒,他的小狐狸這麼好,他更怕自己做的不夠好,配不上她。
明喬放下吉他,餘燼誠也垂眸,把相機裡的錄像暫停。
“這首歌叫做《十五秒》,講述一對一對戀人被分隔在兩個時空,每年的初雪才能相見十五秒,每一次的見麵都是掙紮追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首歌是我第一次唱,送給你。”
餘燼誠蹙起眉,“我不喜歡。”
他抿緊唇:“我們有一輩子,不止十五秒。”
越是回想起剛才明喬歌聲裡的絕望與心碎,他整顆心都像被什麼攥緊,沉沉的,喘不過氣。男人走過來將她整個人抱緊:“喬喬,我們有一輩子,你告訴我。”
明喬笑起來:“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