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明在這間全新的102公寓裡,一共隻找到三麵鏡子。
第一麵是緊緊挨在玄關鞋架旁的,可以懸掛衣帽圍巾的旋轉型落地鏡,第二麵在臥室衣櫃中,木質的右側櫃門裡鑲嵌了一塊兒麵積頗大的試衣鏡,能將人整個都照進鏡子裡,最後一個則是衛生間的那麵,剛剛已經確定過,這麵鏡子是無法“使用”的。
方自明將三麵鏡子所在的地方挨個兒檢查,待檢查到臥室時,他看了看衣櫃和床鋪之間的距離(大概60公分左右,正好能將櫃門打開),有些糟心地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是玄關那麵,至少它是距離逃生出口最近的那一個。”要是衣櫃裡這麵,那出來的時候他豈非要直接撲倒在床上了?
那畫麵可就太美了。
但實際上,在進行過多次嘗試之後,方自明已經發現問題似乎並不出在“沒有找到正確的鏡子”這件事上——三麵鏡子對於青年的碰觸均無反應,半點兒也沒顯露出要把他送回現實的意思。
“怎麼回事,難道關鍵的契機並不是鏡子?”他煩躁地坐在床鋪上,抬頭去看半敞著的衣櫃櫃門:“不對,鏡子肯定也有用,可能隻是其中的一個必要關節,這裡麵應該還差了點兒什麼。讓我想想……莫非穿越隻能選擇在‘潮汐’期間……?”
“還是說,我漏掉了其他關鍵性的觸發條件?”
也不知想了多久,耳邊似乎漸漸有了些細小的動靜。方自明偶一抬頭,突然發現麵前的鏡子裡映出了另一個人。
102真正的主人回來了,正在鏡子外麵的另一個世界打開衣櫃換衣服。
方自明嘖了一聲:“……啊,歡迎回家。”
他側頭看了眼歪在床腳的一隻鬨鐘,恍然發現此時似乎還並沒有到尋常人的下班時間。
鏡子另一側的男人接了個電話,他已經脫掉了外套和襯衣,左手兩三下便解開皮帶,一邊將長褲蹬在地上,一邊衝著電話念叨:“嗯,換了個地方,我似乎被什麼人給盯上了。說不好是個田螺姑娘,但也有可能是浴室豔鬼,哎呀,誰知道呢。”
眼見著這人又快脫光了,麵對穿衣鏡的方自明舉起手,默默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同時還在心裡默默吐槽:浴室豔鬼又是個什麼東西。
“貝小姐,彆和我提工作,我上個月就退休了,知道退休什麼意思嗎?就是不接活兒。不、接、活兒,謝謝。”
方自明將手指岔開一條縫,邊聽邊想:雖然語氣不算好,不過聽得出來,電話另一頭的“貝小姐”與他關係熟稔,莫非是工作上的同事嗎?
“你再說一遍?你要介紹我去時裝周走秀?你可給我算了吧!”
“不,絕不!我寧願去參加野外生存遊戲,也不會穿著丁字褲去T台上走貓步!好吧,當然了,我也不會參加那什麼野外求生遊戲。”
“沒有,我沒有歧視T台和貓步,我隻是單純的歧視你而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讓我和約翰遜他們一起去時裝周上裸奔,有種你就彆不承認。”
方自明將擋在眼前的手撤下來,改成了捂住自己的嘴巴。說真的,他有點兒想笑了。
“快閉嘴吧,我真是謝謝你了。啊哈,你長得漂亮怎麼了,你就是個天仙我也不接活兒,老子又不稀罕看你。”
“停,彆撒嬌,我他媽會吐。”
方自明終於還是沒忍住:“噗。”
鏡子對麵的男人驀地停止了動作,雙目如狼般倏然射來,凜聲道:“誰!”
方自明動作一僵,他連呼吸都險些停住了,臉上的表情既驚且駭。
怎麼可能,這家夥怎麼可能聽得見鏡中界裡的聲音?!
容不得他細想,青年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掛掉了電話,男人幾步便走到衣櫃前麵,他伸手把兩扇將合未合的白色櫃門完全掀開,一雙漆黑眼眸審視般刮過櫃子裡的所有角落。
然後,他們的目光隔著那張鏡子撞在了一起。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心臟突然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方自明打了個哆嗦,他彎下腰,抬手按住心口,便如一隻極度缺氧的魚,張大了嘴艱難喘息著。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強烈的耳鳴和閃光幻視相繼出現在他身上,青年的身體晃了兩晃,隨後從床沿側翻到地板上,意識開始在清醒與昏迷間徘徊掙紮。
有什麼念頭正呼之欲出,對某件事物的極度渴望,開始慢慢侵占他的大腦。
而在現實那一端,已經一手抵在鏡麵上的男人猛然回頭,視線幾乎立刻便鎖定了倒在臥室門口的行李箱上。
砰。
砰。
砰。
這隻深藍色的箱子原本隻是被主人隨意扔在那裡,箱子裡有什麼唐煜最是清楚,但它此刻卻像是被裝進了什麼活物,那不知名的東西急切地想要衝破牢籠,它的力道越來越大,一下又一下從裡麵擊打著箱子的內壁。
因著這打擊的力道,行李箱一蹦一跳的緩緩在地板上移動,並朝著男人所在的方位越挨越近。
等它終於“蹦”到了衣櫃邊時,唐煜不動聲色的抬起右腿,對著箱子就是一腳,直把那沉甸甸的行李箱又踹回了它幾分鐘前才待過的地方——臥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