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寧城中鐘家燈火通明,來往的轎車和馬車幾乎將鐘家的大門擠了一個水泄不通,男人們的談笑聲和女人們的脂粉味混雜在一起,顯得十分的熱鬨。
鐘家的管家是個中年男人,此時他都顧不上擦一擦額頭上的汗,而這些汗一部分是累的,一部分是嚇得,他估摸著就算是自家的少爺也沒有想到,今晚竟會來了這麼多的人。
實際上經由他的手裡,從鐘家送出去的帖子就八張,除卻趙營長一家,其餘的都是寧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叫過來的人必須上檔次,總不能讓李將軍的這位夫人覺得受了小瞧不是?
可是不知怎麼竟走漏了風聲,今晚來的可遠遠不隻八家,一開始沒有請帖的管家自然是好聲好氣的給攔在了外麵,那些人也不覺得沒臉,就這麼死皮賴臉的呆著鐘家大門口不遠的地方,看樣子是不見到李將軍的夫人定是不會回去的。想來王宜民要倒台的事兒大家都知曉了,萬一這位李將軍真的是將來青雲閔三省的最高長官,怎麼能不上趕著扒著?
可是隨著夜晚的臨近,事情就變得有些失控了,先是寧城相鄰兩省的兩位長官攜夫人來訪,這種級彆的管家可是做不了主了,最終隻得派人去問過鐘明傑的意思,最後還是鐘明傑自己出來將這二人迎了進去。
再後來,幾乎離寧城近一點的,能趕來都趕來了,直接造成的後果就是鐘家所在的這條街大範圍的交通堵塞。
此時鐘家的客廳內,因為人數有點超出預計,所以顯得有點擁擠,不過大家也是都不在意,每個人都在各懷心思的閒聊著。好在鐘家的仆人也都訓練有素,沒有出現什麼類似於吃食不夠,酒水不夠這種太過於尷尬的狀況。
等到天色真正的暗下來的時候,院子裡不知誰喊了一聲:“李將軍夫人來了!”
屋中的眾人皆伸長了脖子向外張望,隻見一輛軍綠色的車緩緩駛進了院子內,車停穩之後,從副駕駛下來一個麵容姣好的少女,這少女拉開了後車門,便下來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少||婦。
女人身上穿著的是十分能凸顯身材的石榴紅高領旗袍,雪白的皓腕上和纖細的手指上帶著一眼看去就是價值不菲的翡翠鐲子和戒指,右手拿著一個小巧的珍珠手包,腳上踏著從國外新流行到國內的高跟鞋。
這時就有人說了:“我當初去平城的時候,就聽說過李將軍及其夫人的傳言,據說這位李將軍對待自己的妻子如珠如寶,緊張的不行,可惜到底是沒有那個機會能去將軍府上拜訪。結果今日一見這位李夫人,真是了不得,了不得。”說完發出了男人都懂得的笑聲。
瞬間就有幾個人跟著附和了起來,他們身邊帶著的妻子臉色都不太好看,沒有一個女人對於自家男人誇獎彆的女人而感到高興,可是卻也都隻能忍氣吞聲的。
雖然現在西洋的有些現今思想已經流傳到了國內,例如那群小年輕都是推崇婚姻自由和一夫一妻製,可是這群有錢財又有地位的人哪裡在乎這個,誰身邊除了自家娘們兒之外,沒有幾個……說的好聽點的叫紅粉知己,說的難聽點那就是小妾。
可是當女人快要走進來的時候,那陣令人不舒服的調笑聲便漸漸消失了,每個人都是規規矩矩的模樣,鐘明傑和趙遠飛率先迎了出去。
“夫人來了。”趙遠飛身邊挎著的是他的夫人秦氏。
“趙營長,鐘廳長。”祝寧嬋帶著秋安笑意盈盈的衝著二人點了點頭,那表情,那語氣簡直完美到無懈可擊。
鐘明傑不由自主的眼神還是暗了暗,心頭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情緒控製力這時候竟還不如一個區區的內宅婦人。
想到這裡他掛上了招牌式的溫和微笑,伸出手:“夫人,請。”
隨著祝寧嬋的到來,今晚的宴會達到了第一個小**,大多數都是男人帶著自己的媳婦兒到她跟前打個招呼,自我介紹一下,再順便用儘溢美之詞誇讚女人一番,之後下一位,如此輪回。
鐘明傑和趙遠飛端著酒杯在樓梯處看著客廳中那個被眾星拱月的女人,即使是人數眾多她也是應付自如,完全沒有半點不耐煩的神色,對待每個人都是認真的看著對方傾聽,然後優雅的道謝。
讓人覺得很舒服。
趙遠飛見鐘明傑這幅模樣,先是喝了一口酒,之後清了清嗓子才道:“我說,這位真的就是那時候你給辦了喪禮的前妻?”
男人沒說話,而是將杯中酒仰起頭一飲而儘,他這番做派倒是讓趙遠飛確定了,‘嘖嘖’了兩聲,表情有些微妙,卻也聰明的沒有多說什麼去觸對方的黴頭。
等到寒暄一圈完畢,便開始了夫人外交,男人都不上前,光是好些個夫人將祝寧嬋圍在了中間你一言我一語的,誰還都不服氣誰,你聲音大,我比你聲音更大。
這才是真正的折磨,祖師奶奶覺得額角抽痛,來之前她就有心理準備了,隻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多人,這會兒沙發上坐著的,旁邊站著的,興許二十位都有了。
她合理懷疑這是鐘明傑的報複。
幾番應付之下,秋安看懂了主子的眼色,不著痕跡的上前將湊的太近的兩個夫人給隔了開,抱歉的笑了笑:“各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夫人一直都有一個偏頭痛的毛病,這不,剛剛喝了一小杯果酒,這功夫就覺得難受了。”
眾人狐疑的看過去,發現女人的臉色的確是不大好看,整個人也顯得有些疲憊,皆是訕訕的散到了一邊,總之誰都不願意沾上是非,也不願意承認女人不舒服是和她們有關係。
鐘明傑剛剛猛喝了幾大杯的酒,這會兒不知道人跑到哪裡去了,趙遠飛見狀隻得上前充當了半個主人的角色,關懷的慰問:“夫人可是需要請大夫?”
抬起小手擺了擺,祝寧嬋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隻是老毛病,哪裡還勞煩趙營長如此興師動眾。”
秋安適時的開了口:“不過我們夫人需要吃藥,趙營長您看……”
趙遠飛聞言直接招過了鐘家的管家,最終按照尋一處通風好一點的地方的要求,管家引著兩人到了後院的一處半封閉的涼亭裡,不遠處屋子裡的喧囂聲在這裡聽著仿若隔世。
管家識相的將人送到之後就退了下去。
秋安站到祝寧嬋的背後,手指力度適中的撫上了她的太陽穴,不輕不重的按壓著,嘴巴裡還在嘟囔:“寧城的人真的是很奇怪,說是給夫人您舉辦的接風宴,可是這哪兒像啊,什麼妖魔鬼怪都有。”說到這裡嫌棄的皺了皺眉,她瞧著剛剛圍坐在沙發上的還有幾個夫人舉止十分的粗俗,一看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家。
“你當這裡是平城呢?”祝寧嬋輕笑了一聲。
秋安歪著頭想了想,也是,寧城隻是雲省邊陲的一個小城,不是十分的繁華,當然和平城比不了了。隨後她便不再說話,隻是專心的給女人輕柔的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