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想給也成,臣婦不會討要的。”祝寧嬋和皇帝四目相對,隨即她笑著移開了目光,轉回身去榻上安慰小皇後去了。
皇帝心頭雖然惱火,但是那蒼白的臉皮上絲毫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的神色,甚至還好言好語的安慰了小皇後好一會兒,見少女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之後,還提出了今夜留宿月明宮。
當然被皇後給婉拒了,給出來的理由是:“臣妾因為驚嚇失儀,怕是晚上會驚擾皇上,還請皇上給臣妾一個體麵!”神態憂傷而可憐,將一個怕夫君嫌棄的女子形象演繹的十分生動。
祝寧嬋低垂著頭,權當自己是個透明人,這小皇後屬實是個聰明伶俐的,無怪乎大家都說將門無犬子,這女兒也是不遑多讓。而且從少女的身上便能窺視到娘家父兄的品格,想來能讓先帝放心交予兵符的人,不是一個隻有武力的莽夫。
皇帝臨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福身下去不肯抬頭的女人,雖然他下意識的覺得這位傅夫人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般溫婉似水,這一連兩次壞了他的好事兒未免有些太巧了,那些會拳腳的太監都沒能第一時間從石山中逃脫出來,她一個久居深宅的身嬌體弱的婦人,憑什麼拖著小皇後從石山中逃脫出來?但是目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所以隻能冷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等到祝寧嬋恭送完皇帝回去寢殿之內的時候,小皇後正倚靠在床榻的柱子上,眼淚順著臉頰簌簌落下,見她走過來急忙撲進了她的懷中,哽咽:“他要殺我……他竟然要殺我……我該怎麼辦……”
此時的少女不是一國之母,隻是一個剛剛嫁人內心還不甚堅強的小女孩罷了。
安撫的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背,祝寧嬋目光幽深而難明:“不怕啊……不怕,這件事臣婦建議娘娘要與家中的父兄商議一下,不過不要引起他人的懷疑,一次不成對方總得要歇息兩天再做籌謀,首先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小皇後遲疑了一下:“可是父兄知道了……”她父親和兄長的脾氣一直都算不得多好,還不得立刻衝進來與皇帝理論啊?
“你放心,武將軍不是那般衝動的人。”祝寧嬋安慰。
其實祝寧嬋覺著在先帝走了之後,這武將軍未必就是那麼聽話的人,自三年前小皇帝上位,宣王爺輔佐開始,這天下便動蕩不安。
周圍各國虎視眈眈一個毛兒還沒長齊的小皇帝,偏偏這宣王為了不落人口實說他欺辱孤兒寡母把持朝政,隻是偶爾涉及到大事才出來發表意見,其餘時候都由著這對母子折騰,就算是這樣,外界卻依然盛傳宣王意圖謀朝篡位,當真是人言可畏。
而隨著先帝的消亡,小皇帝與軍隊之間的聯係自然會削弱,加之民怨四起,祝寧嬋才不信這武將軍沒有異心,要是那麼忠心耿耿,何必三年都不回京述職呢?還是這邊小皇帝先下手為強將小皇後弄進了宮裡,今年這武將軍才帶著兒子回了來。
所以一開始她盯上小皇後也是因為這武家簡直就是造反的好苗子,原本她隻是以為這小皇帝留武家女兒在身邊是想製衡武將軍,如今看來這處處下死手的模樣反倒是不像了。
想著想著祝寧嬋覺得好像又是陷入了一個怪圈,在事情還沒明朗之前她也不能多說什麼,隻是叮囑小皇後這事兒急不得,也不能立刻見武將軍,以免讓幕後的人多想,到時候搞個突然襲擊,總歸是得不償失。
安撫完小皇後也已經是接近午夜了,因為今晚的意外,宮門早早就落了鎖,現在外麵皆是一隊一隊的侍衛在到處‘抓捕’刺客,到底是皇後出了事,該有的排麵必須安排上。
最終祝寧嬋被安置在了月明宮主寢殿後麵的廂房裡,青蕪伺候著她洗漱完畢,就去了外間的短榻上,熄了屋子裡的燭火。
在勉強透進來的清冷月色下,早些時候女人擰下來的那個蛇頭正擺在床頭的小凳子上,泛著詭異的幽光。祝寧嬋坐在榻上將腦子裡淩亂的訊息歸攏了一番,這才扯開錦被想要躺下。
突然間,內間的窗戶悄無聲息的開了,一個黑影瞬間就竄了進來,然後將窗戶關好,回身往床榻的方向輕手輕腳的走。來人顯然是個高手,半點都沒有驚動外間的青蕪。
不過他走到了床榻邊剛好對上了女人那清醒又明亮的眸子,對方不懼不怕的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男人低沉的笑出了聲:“傅夫人,這麼晚了竟還沒歇下?”
祝寧嬋抬起手將臉頰上的碎發撩至耳後,她身上隻穿著鵝黃色的裡衣褲,一頭烏黑的發柔順的散落在背後,莫名的讓人覺得驚豔。
男人的呼吸好似是重了幾分,沒有了平日裡的穩重和自持。
“要是早早睡了,我又豈能知道白日裡風光磊落的宣王爺,竟是個會偷摸進婦人房中的卑鄙無恥小人呢?”女人笑著譏諷。
這時候外間的青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遲疑的叫了一聲:“夫人……?”
祝寧嬋歎了一口氣,命青蕪出去守著門,當這房中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她複又開口問:“說罷,宣王爺怎麼知道我在這,就不怕摸錯了屋子被旁人當做登徒子?”
“傅夫人又怎麼知道本王就是要找你,本王或許隻是想隨便進來看一看。”男人坐在桌邊,俊臉隱藏在暗影裡麵,加之光線不好,看不真切表情。但是那語氣是二人幾番接觸下來從未有過的輕佻。他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這皇宮,隻有本王不想知道的事情。”言下之意,隻要他想知道的,都能了解。
敏感的察覺到李顯的狀態有些不對勁,祝寧嬋從榻上起身下來,想要點燃旁邊的燭火。可惜對方先一步察覺了她的意圖,猛然湊近鉗製住了她的雙手,異常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頰上。
“你怎麼了?!”女人察覺到自己手腕處不同於平常的溫度,皺著眉問道。對方不靠近還好,這一貼近她就發現男人的皮膚溫度遠遠高於普通人,好像是要燃燒起來了。
“無事,不過就是被……”李顯似乎是不想多說,借著月光能稍微看清他的神情有著隱藏的哀傷,沒過幾息的時間他便又開了口:“這是什麼?”
祝寧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凳子上的那顆蛇頭,略微用力從對方懷中掙脫出來,她伸手將蛇頭拿過來遞到了男人的眼皮子底下:“這玩意兒便是皇後娘娘今晚遇襲的主謀,王爺能看出這是什麼蛇嗎?”
李顯接過那東西,並沒有再多看一眼,而是望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麼,半晌才扭過頭盯著她瞧:“你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