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雞蛋,對空蕩蕩的胃來說其實沒多少意義,但沈喬還是覺得挺滿足的,可見的雀躍回到知青點。
她到的時候做飯的王勇正在擺桌子,看她進來說:“你不是早走了嗎?”
怎麼到得比大家都晚,彆是出什麼事。
沈喬隨意找借口道:“遇見衝嬸,聊了幾句。”
大隊長的媳婦,知青點的人遇上一向很客氣,王勇本來就心思粗,半點沒起疑,說:“行,那正好開飯。”
每天都是那麼兩樣菜,能吃個八分飽就不錯。
人肚子裡沒油水,是什麼精神都打不起來。
沈喬今天吃過雞蛋,懷念地舔著嘴唇,心想也是夠沒出息的。
她嘲笑自己兩聲進房間,關上門後拿出剛買的那塊布。
她在自己腰上圍一下,不管是橫著豎著都大很多,但要是給鄭重用,隻夠件褲子。
她大概回憶一下他的身量,剪出布樣子來,再找出針線來縫。
要是有縫紉機,這項工作會簡單很多,畢竟人工的事情總是很慢。
她小心翼翼把蠟燭挪到跟前,生怕自己的眼睛毀在這上麵,到時候要是需要配眼鏡,她現在可是很難掏出錢。
另一邊,鄭重又在試圖給自己縫褲子。
他的動作也不是很笨拙,大力地拉扯著線,覺得自己都扯得這樣緊,沒道理還會繃開。
他完工後看著不齊整的針腳,大力拽著褲腿的兩邊,以他的力氣,線好像又在搖搖欲斷的邊緣。
他長歎口氣換上另一件褲子,心想統共就這麼兩件,隻能先湊合著。
他的目光挪向旁邊,是沈喬的外套。
乾活的時候她總是穿著這件黑色的衣服,比較耐臟,但以前並不是這樣的,起碼今年以前,他見過兩次她穿粉色的衣服。
這種顏色在大隊不常見,甚至是罕有的,大家過日子總以實用為主,也隻有不怎麼需要乾活的人才能這樣。
不合時宜的,鄭重覺得她穿粉色更好看。
他向來是個過日子很湊合的人,從來不在這些事情上挑選,這會也是念頭一閃而過,決定還是把這件衣服洗洗。
說要洗,他又犯難地左右看。
據他所知,沈喬是個有洗衣肥皂的人。
這玩意賣得比普通的肥皂貴,有股淡淡的香味。
鄭重哪裡有,他用的是最便宜的那種,一毛錢一塊還不用票。
現在隻剩下一個角,估計也用不了幾次,鄭重比劃一下,心想要不還是買一塊吧,也用不了多少錢。
論存款,鄭重是個富人。
他到倉庫把大石磨挪開,這個重兩百斤的東西估計也隻有他能碰,因此沒人知道這下頭有個洞和鐵盒子,盒子裡放著錢。
每年工分扣掉糧食後能有個八十左右,他養著兩頭豬也是錢,還有平常賣雞蛋這些,一年到頭沒什麼能花錢的地方,都能攢個小兩百。
這樣長年累月下來,已經有一千出頭。
這筆錢在大隊是大數目,他抽出三十塊出門去。
從家往公社,他走得快隻要二十分鐘,來回一趟肯定是錯過下午開工的時間,不過他難得請假,也沒人管。
反正鄭明光不想再跟他搭檔,沒人一塊也暫時拉不了車。
他這短暫的消失沒引起任何人的關注,除了沈喬。
早上鄭重本來是在她乾活的地方旁邊,拉著車來來回回的,下午卻不見人。
彆是褲子補不上,沒法出門。
這在大隊也是有這種情況的,很多人家都是三件褲子兩個人換著穿,要是哪天臨時出點什麼事,隻能在被窩裡先待著。
沈喬是滿腹擔心,想想他一個人可憐地窩在被子裡,不知怎麼又有點好笑。
想到這裡她手上動作加快,不自覺地看向鄭重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理所當然的,鄭重都不會在這裡。
他還在從公社回大隊的路上,腳步多少有些遲疑。
剛剛在供銷社,估計是有鬼上他的身,否則他怎麼會突發奇想買那些不要票的餅乾,一口氣還買兩斤。
要知道,這些東西雖然頂飽,但並不是大家拿來作為糧食的第一選擇,畢竟粗糧和細糧可不是一個價格。
即使是每年秋收,精打細算的人家也都是分到的細糧拿去換粗糧,這樣可以養活更多的孩子。
像他自己平常吃的也是粗糧多,雖然口感差點,但吃到肚子裡的效果是一樣的。
災荒年月都熬過來的人,誰還會去挑剔這些。
鄭重多少有點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他並非十分聰明的人,從小甚至有些遲鈍,對外人的情緒感知不明顯。
包括此刻,他明顯察覺到自己對沈喬好像有點不一樣,但這些微的不同在他的腦海裡還沒有形成明確的概念。
他單純憑著自己的本能做事,好像是手比一切更快,有點像小動物。
不過動物可以不考慮後果,人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