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過年(2 / 2)

沈喬嗯一聲,表情卻不見喜悅,隻有一種勉強想讓人放鬆的笑容。

鄭重其實在結婚之前就設想過一切,當時空空叔也勸他要慎重,兒女上不是小事。

當時他在長輩麵前擲地有聲的那句,現在也可以再說出來,道:“我隻想和你一起。”

生兒育女都是最次要的事情,要緊的是和她共度人生。

沈喬一時失神,怔愣看著他說:“如果永遠沒有孩子呢?”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鄭重毫不猶豫道:“你不嫌我悶就行。”

他到這個年紀幾乎是已經定型,想變得活潑開朗的話希望不大,兩個人的性子又有些不相似,他就未免顯得幾分沉默。

沈喬輕輕地在他臉上戳一下說:“我很喜歡。”

哪怕她十六七歲的時候幻想過的人跟他其實全然不相似,今時今日她最喜歡的還是這個人。

鄭重揪住她亂動的小手,忍不住在圓潤的指尖上親一口說:“我也是。”

兩個人就著鞭炮互訴衷情,外頭的吵鬨好像都跟他們無關。

沈喬晃著椅子,看時間差不多說:“做晚飯吧。”

鄭重跟在她身後搭把手,忽然覺得這份熱鬨已經很好。

他心靈上得到那種玄之又玄的滿足,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

一種溫馨的氣氛在廚房裡蔓延開來,奠定這一天的基調,或者說是整個正月的。

鄭重很久沒有過過這樣的年,好像回到小時候一樣,領著沈喬到處玩,一直到正月初九。

初九在本地是個大日子,換以前的話慶祝活動會很多,但現在也就是放兩場露天電影,地點就在隔壁大隊的戲台上。

家家都是吃過午飯帶著長條凳出門,很多孩子甚至是早上就開始占位置,看樣子彆提多積極。

沈喬他們去得晚,隻能坐在很靠後的位置,不過伸長脖子還是能看到的。

放映員正在調試裝備,好多孩子圍著他一個勁繞圈子。

同樣被孩子們團團包圍的還有爆米花的攤子,幾乎是每一次開爐都能引起他們的大呼小叫。

沈喬聞見味,撒嬌地勾勾鄭重的小拇指,他就很知情知趣站起來,還順便帶回來一串糖葫蘆。

嘴饞的大人不是沒有,不過大家多半會忍著,覺得都這個年紀還買東西吃有些說不過去。

但他們倆都不是在乎這些的人。

沈喬其實能注意到有人正在悄悄打量他們兩口子,不過人家越是這樣她吃得更做作,生怕人家看不出她的幸福似的。

鄭重倒是隻盯著幕布看,說:“不知道今天放什麼。”

他們昨天才去公社看過電影,希望不要重複才好。

沈喬也拿不準,舉起自己兩隻手說:“我最少看過十次《王老虎搶親》。”

連下一秒會出現什麼劇情都一清二楚。

鄭重以前其實也很少來看露天電影,他不太喜歡往人堆裡紮,總覺得連掃過的目光都像是在討論著發生過在他身上的事。

他不喜歡那種矚目,叫他覺得壞事好像從沒有離他而去過。

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些,因為有更好的人生在環繞著。

他道:“希望不是第十一次。”

這點微小的願望得到成全,今天放映第一部居然是新片子,叫《長空雄鷹》。

沈喬第一次看,看得越發入迷,連爆米花都忘記吃,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因為劇情的變化而生動。

鄭重也不遑多讓。

他們這代人的娛樂太少,露天電影幾乎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放映員下鄉一趟不容易,不管到哪都是從白天放到黑夜。

一直到深夜,電影才散場。

夜裡胡咕隆咚的沒有燈,鄭重一手凳子一手牽著人,夫妻倆借著沈喬手裡的燈光慢慢走。

這回路上也不光他們,還有不少人,左右都是認識的鄉親們。

其中一位正好是鄭重的親姑姑,過來搭話說:“你們也去看電影啊。”

沈喬結婚前都已經儘量努力把這些親戚關係弄清楚,這會客氣道:“是啊,您也去看?”

伸手不打笑臉人,非要說的話大家也沒什麼大過節,隻是不來往而已。

鄭姑姑手裡頭牽著個七八歲大的孩子,說:“是啊,牛牛快叫叔叔和嬸嬸。”

夜色不分明,沈喬眼瞅著是個光頭孩子,從口袋裡掏出顆糖說:“給孩子甜甜嘴。”

她本來是帶著不少的,可惜都給吃完了。

鄭姑姑心裡撇撇嘴,尋思這都好意思給,道:“他這還是第一次見你們呢。”

沈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覺得這位長輩在“第一次”三個字上咬重音,下意識道:“我之前見過的。”

畢竟一個大隊住著,見麵都是三分熟人。

鄭姑姑越發覺得他們不懂禮數,表情未免不好看,但她把話都說到這步,頗有些意興闌珊說:“下次家裡坐啊。”

以前也不見來往,沈喬看他們祖孫走遠,有些奇怪聳聳肩道:“怎麼好端端來搭話。”

倒是鄭重是土生土長的大隊人,說:“她想要紅包。”

什麼紅包呢?按照規矩來說,新人進門的頭一年總要給小輩們過年的。

沈喬哪裡知道這些,呸一聲說:“不要臉。”

鄭重其實一開始就反應過來,說:“她愛占小便宜。”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隻是不好意思說得直接而已。

沈喬撇撇嘴說:“嘴巴還大。”

她絕對相信,明天就有很多人傳她連小輩的紅包都舍不得給。

因為是自家親戚,鄭重或多或少還是覺得給她添麻煩了,說:“我道歉。”

可結婚本來就是把兩家人牽扯在一起,沈喬給他一肘子說:“不許替她,我們才是一家的。”

鄭重本意也不是替人道歉,是為由自己而來的困擾愧疚。

他前十年偶爾閃過的念頭再次出現,覺得要是能離開這裡就好了。

但這並不是件容易事,現在戶口管得很嚴,即使要搬到隔壁大隊都是個難題。

不同姓氏的人之間像是有條線,搬走未必會讓生活更好,因此他仍舊選擇在自己出生的地方,或者說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歎息,說:“以後這種事還會有。”

沈喬早有預料說:“沒關係的,在哪都是一樣。”

如果是在滬市,她恐怕也沒多少清靜,隻會比現在更煩悶,因為那些是她血脈相連的人,一點點舉動就能挑起她更大的痛苦。

她小聲說:“隻要你跟我一條心就行。”

那樣即使是再多的討人厭的事情,都有可以不放在心上的勇氣。

鄭重忙不迭點頭說:“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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