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睡前有點不愉快,第二天胡安靜一早就起來摔摔打打。
她的性格本來就多少有些嬌氣,在家裡沒人讓她吃過虧。
沈喬聽得皺眉,換好衣服率先往外走。
走廊的儘頭有水龍頭,一長排的水泥池子擺著,在這個點大家都擠著站,輪流取水。
她洗漱後回宿舍拿東西,背著包下樓去食堂吃早飯。
食堂向來缺坐的地方,大家更願意買點包子饅頭湊合著。
沈喬到窗口打一碗豆漿配饅頭,喝完把飯盒用水衝一衝,擦乾淨後放包裡。
今天她出門得比較早,畢竟要開會,到教室的時候卻不是第一個,已經好些人稀稀落落地坐著。
她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前桌的同學回過頭說:“你們宿舍怎麼商量的?”
沈喬露出個苦笑說:“壓根沒討論,生怕打起來。”
同學想起昨天胡安靜和劉玲玲的樣子,很是同情的安慰她說:“辛苦你了。”
沈喬無奈笑笑,不過心中自有思量,那就是這錢她不想拿,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事上陳玉再怎麼倒黴也是有責任的。
但她不會做那個第一個出頭的人,靜靜等著全班都到齊。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班主任劉老師也來了,他清清嗓子說:“那咱們,正式開始啊。”
他先是總結幾句現在的狀況,這才道:“現在呢有幾個解決方法,咱們匿名投票決定啊。”
他所謂的解決方法就仨。
一是這錢由係裡墊付,之後從陳玉的補貼裡扣;二是同學們出一半,陳玉出一半;三是大家幫著把錢再湊上。
沈喬半點不帶猶豫,撕下科作業紙的一角,寫下大大的一,然後捏成團交上去。
大家動作都很快,就是寫得有點遮遮掩掩,不太願意讓彆人看見寫的什麼。
很快劉老師收齊,一個一個拆開後念出來,最後說:“咱們班三十一個同學,二十一個同學投的‘一’。那就這麼決定了,陳玉你下午去我辦公室批條子。”
陳玉的臉色不太好看,坐在位置上可以用灰敗來形容,她甚至顧不上什麼禮貌,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半晌她才說:“那我以後怎麼辦?”
這個劉老師已經考慮過,說:“你的補助金本來是十塊錢,以後每個月就給你發七塊。”
七塊錢,日子就不免過得緊巴巴起來,最多保證能吃上飯。
陳玉雖然設想過這個結果,但要她接受還是很難。
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來看,覺得大家起碼應該投“二”,幫她承擔一部分才對,因此她咬著嘴唇說:“我是為班級做事。”
話是這麼說沒錯,劉老師道:“當初是你自己出來說可以做好的。”
選班乾部的時候以自願為主,陳玉是唯一一個出來競選的人,當時說得信誓旦旦的,這才過去一個學期,就出這麼大的簍子,他都還不知道怎麼跟係領導交代呢。
陳玉一時語塞,到底不敢反抗老師,委屈巴巴的點頭。
劉老師也挺同情她的,畢竟這筆錢都夠買塊手表的。
但他這個身份,注定得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則來做事,因此他道:“下周一早上大家也提早半小時到教室,咱們重新選一下班長,有意願的同學到時候上台發言就行。”
這話說得大家都不意外,畢竟陳玉已經算是闖下大禍。
事情到這裡也有勉強妥善的解決,初開陳玉應該都算是皆大歡喜。
偏偏胡安靜不肯就此了結,第一節下課後當著全班的麵說:“陳玉,我幫你出十塊錢。”
陳玉這課上得魂不守舍,耳聽得她的話才回過神來,感激道:“謝謝你,安靜。”
心裡想著自己平常在班級事務上儘心儘力,可是患難見真情,此刻居然隻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真是可悲。
這顯得其他人算怎麼回事?
尤其是陳玉的舍友們最尷尬,她們本來也想著伸出援助之手的,可惜宿舍剛剛被賊光顧過,大家自己都不知道下個月怎麼辦,誰還顧得上她啊。
整間教室,就在這個本該最熱鬨的時候鴉雀無聲。
沈喬心裡歎口氣,對胡安靜的所作所為很不讚同。
不過她眉頭微蹙而已,沒說出什麼話來。
倒是劉玲玲知道她還是跟自己彆苗頭,冷嗬一聲說:“我看你這麼有本事,不如全出了。”
要真是全出,胡安靜也沒這本事,她覺得自己是個頗具俠義精神的人,因為家境闊和沒吃過苦下意識地願意偏向弱的一方。
她道:“反正比你有本事。”
這話更加不好聽,都要引起眾怒了。
沈喬餘光看著,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
她並不是個愛事事出頭的人,但在班級裡還算有好人緣,和從前在知青點一樣,她本質上是個很願意幫助彆人的人,但助人為樂也是要講究方法的。
像現在這樣,大庭廣眾叫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而且也損害集體利益。
劉玲玲已經過了三言兩語可以被激怒的年紀,她隻是討厭胡安靜總是在言語中透露出的高高在上,跟她壓根不是一類人。
她道:“那也不是你的本事,是你父母的。”
這話是實話,但胡安靜不愛聽,好像她是個沒有父母就一事無成的人一樣。
她道:“誰叫你沒投好胎呢。”
真是要命了,這話要是往前幾年講,最少也是一頂搞階級對立的帽子。
沈喬聽著就知道不好,猛地站起來打斷說:“安靜,快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