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楓垂眸,“我會替你照看。”
“那麼江兄飛升之後呢?”殷旬轉身,那雙漂亮的鳳眼此時染上了血色,變得更加妖嬈更加奪目,他彎了彎嘴角,“江兄,這恐怕也是你一直所顧慮的。你放心自己百年之後,或是飛升之後,留下令妹孤身一人在這樣的修真界麼。”
江愁楓不說話了,殷旬正戳他的軟肋。
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是修道的修真界,而是陰私遍布權衡交錯的地方。仙不求仙,魔卻還是魔。
他可以給妹妹留下對付魑魅魍魎的法器,卻留不下抵禦人心的護身符。
殷旬見他沉默,了然地笑了,“正派的毒瘤、邪道的隱患,我會一一除去。”
“不可能,這是天方夜譚。”江愁楓頷首道,“且不說憑你一人之力怎能與整個天下抗衡,仙門之間關係盤根錯雜,你如何分辨誰該除、誰不該除?”他搖頭,“這會牽連無辜。”
“那又如何。”殷旬輕笑,血色的瞳孔裡帶著柔柔的笑意,那雙唇卻吐出薄涼的話語,“無辜與否,又乾我何事?”
“寧可錯殺?”
“沒錯。”
“殷旬,你所做的這一切,未必是鳴仙子想要的。”江愁楓直言道,“強加的好,她不會喜歡的。”
殷旬笑著歎了口氣,他喃喃,“就是要討厭才好啊。”
“討厭到殺了我,她未來的路上,就再無牽掛了。”
江愁楓睜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垂眸淺笑的男人。
原來,他的目的一開始就不僅僅是創造出適合鳴煙鏵的世界,更是想要鳴煙鏵親手斬殺她最大的執念,那個連鳴煙鏵自己都沒發現的執念——殷旬。
“現在的她被我絆住了腳,”殷旬笑道,“可我怎麼能讓自己成為她飛升阻礙。是時候了,是時候讓她親自放下這份不必要的執念了。”
鳴煙鏵這一世,最大的執念便是親人,可是她不知、也無力斬斷這份執念。
那麼殷旬便將自己變成鳴煙鏵的親人、他便一人攬下她所有的羈絆。這樣一來,隻要鳴煙鏵能殺了他,鳴煙鏵便再也不會有執念。
她會愛這天地萬物,卻不會執著於天地萬物。
強大而美麗的花朵,如今隻差最後一步,便能向世間展露出最美最耀眼的姿態。而那一步,便是吞下養花者的精血。
浴血而綻放的花朵,可以獨自抵擋風雨,可以傲然於世,可以風情萬分卻也絕情無比。
“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江愁楓不懂,殷旬和鳴煙鏵不過是師兄妹,為什麼殷旬要將自己血祭來澆灌那個孩子成長,作為一個師兄,這未免儘職過頭了。
一個自己入魔生死都無所謂的人,為什麼會拚儘全力、想方設法的讓他人飛升。
“這與你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
“有啊,”殷旬看向江愁楓,那雙血瞳裡是他不能理解的神色,“這樣,我就能永遠的和她在一起了。”
隻要煙花將他的內丹吞下,就會立刻突破大乘。這兩百年來,他不斷地搜尋著適合煙花靈根的天財地寶,甚至在她閉關的百年裡,殺了不少大能取出了他們的內丹吞下,為的就是讓自己的內丹更容易為煙花所用。
當雲靈秘境開啟,殷旬吸收掉最後一味龍草後,他便安心了。
終於——他將能做的都做了。
而那個從前懵懂的小姑娘,也在那時變得強大獨立,再也不需要他照看著了。
煙花......她的身體裡會永遠流淌著殷旬的靈力,在親手殺死魔尊殷旬之後,她會一心向道,再也不會對誰產生像是對大師兄那樣的感情了。
而殷旬,就可以永遠的和鳴煙鏵融為一體了。
“江兄,這是不得已的下策。心魔噬體,五百年已是極限,我實在是撐不了多久了。”他看向江愁楓,臉上帶著極淡的淺笑,“煙花兒就多勞煩江兄了。那個孩子很乖,不會給江兄惹麻煩的。”
江愁楓沉默半晌,卻終是沒有阻攔。
他頷首,“可以。但是怎麼跟她解釋是你的事情,我不會管。”
“這是自然。”
......
江愁楓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所謂的五百歲是大限,恐怕不是因為心魔噬體,畢竟殷旬本就是魔族,真正導致他隕落的原因是他自己不要命地每天壓製。
心魔被強行壓製,無法釋放,則會變得更加暴躁,結果便是更加瘋狂地吞噬宿主的身體。
但......
不管如何,終歸和他無關。他要做的,不過是作為交換而答應故人的最後一個請求罷了。
......
“吼——!!!”
前方忽的傳來獸吼,煙花微頓,隻見一小山狀的大牛朝自己奔來。
它眉心正中睜著一隻巨大的眼睛,身後的尾巴宛如蛇尾,牛蹄般的蹄子下踩著黑雲,直直地朝自己衝來。
這是......蜚獸?!
那巨獸至女子一丈之外停下,橫身擋住了去路。
煙花傾身,拇指按在掛在腰際的長刀上,揚聲道,“前輩為何當我去路?”
“主人之命,不得不從。”那蜚獸口吐人語,聲音如鐘,渾厚低沉,“小丫頭速速退下,免得吃了苦頭。”
“主人?”煙花皺眉。
“正是你大師兄殷旬。”蜚獸將蹄子朝下一跺,頓時一片電光暴起,伴隨著怒雷聲響徹雲霄,極為駭人。
煙花麵上不僅毫無怯意,反而眯了眯黑眸,沉聲喝到,“我與師兄約好今晚回去,你主人已先答應於我!”
“那不過是為了將你引開的托詞罷了。”蜚獸低頭,弓起背部,“無需多言,速速退去!”
煙花咬牙,現在的她絕非凶獸之神蜚獸的對手,可是...可是......
“若我硬要過去,又待如何!”
轟——!!
驚雷怒下,滿布烏雲的天空上,女子一身黑衣一手提刀,颶風將她身後的馬尾抽的狂舞。纖細的女孩在這恐怖的天色下,顯得瘦弱易折。
她下巴微收,轉眼之間刀已然出鞘!
黑眸中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巨獸,聲音低沉緩慢卻極為有力。
“若我硬要過去,又待如何。”
蜚獸抬起了左邊的前肢,鼻腔噴出了熱氣,“你大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