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的是殷旬, 四周暗下去之後, 他的大葉子安安靜靜的流淌出淡綠光芒,像是螢火蟲一樣的微光亮在一片黑暗之中, 將兩人包裹在了裡麵, 微弱的螢光稍稍撫慰了些不安也是第一時間作為屏障保護了兩人。
但是這麼大一片葉子亮著, 攻擊的目標實在是太大了。確定沒有危險後, 殷旬解開了葉子, 將發光的葉子上尖尖那一塊掰下來遞給煙鏵, “要嗎?”
鳴煙鏵:“我能夜裡視物。”她的修為還不至於低到需要燈才能摸清周圍。
殷旬便又把掰下來的那塊葉尖兒放回原位, 葉片上的斷口很快就融合了歸來的葉尖,重新變成了一片完整的葉子。他揮了揮袖子, 將葉子收回, 隨後放出神識感受了會兒四周。
兩人此時頭頂轟轟的落金沙, 全靠鳴煙鏵的結界擋著, 才沒有立刻被金沙埋起來。但這並不是長久的法子, 源源不斷的金沙不知會落到何時, 殷旬思忖片刻,“神君, 可覺得這場景熟悉?”
“顛倒。”鳴煙鏵抬頭,看著天壁被自己砸碎後的斷口。“還是來到第二層了麼。”
“不,這是最底層。”殷旬道, “致上便是致下, 破開最上方的天壁, 這裡, 就是最後的金陣。”
“這般容易?”鳴煙鏵不解,“隻是鑿個壁罷了,敢來闖陣的人,能做到的應該不少。”
“沒錯。第一層的關卡確實不難,那麼現在呢?”殷旬指了指已經積起來不少的金沙,“天壁已破,再無突破口,等這些金沙將這裡全部充滿時,又該如何。”
“天壁之上呢?”鳴煙鏵道,既然天壁破了,他們可以從破口飛出去。
殷旬笑了,側身站到一邊,“煙鏵不如自己上去看看?”
鳴煙鏵看了他一眼,遂兀自衝破上方洶湧彭拜的金沙,往高處飛去。
黃金自她身前的結界處分流,麵前的屏障外隻有滿眼的金色,看久了,晃眼得難受。她飛至天壁之上,待看清四周後愣了一愣,上方正是剛剛進來時的景色,無邊無涯的金沙,頭頂黃茫茫的一層天壁。
這是……無窮疊加?
鳴煙鏵嘗試再一次破開了這一層的天壁,隨即彭拜的金沙再次從破口處奔下,四周也同樣再次暗了下去。
不需要多次嘗試,鳴煙鏵已然了解了,他們剛剛進入時發現腳下的洞,便是上一層的天壁,而上一層的大洞,便是下一次的天壁。
無窮無儘,層層下落,進入者就在這一模一樣的景色之中來回奔波,不停的鑿破天壁、躲避箭矢暗器,卻發現隻是無用功罷了。
隨著金沙的流逝,最終,也在這湮落陣中流逝心性和生命。
看起來殷旬早就看破了,怪不得不隨自己上來,方才鑿天壁時,也隻是站在旁邊笑看。
煙鏵神君感覺被人玩.弄了,她立即返身回去,回到殷旬身邊,“你可有法子?”
“沒有。不過有結界護著,就算金沙全部落下,也不能傷著你我。”殷旬展顏,和顏悅色地拉起鳴煙鏵的手,眉眼繾綣,“在這滿是黃金的世界裡,和神君一起坐而論道,殷旬此生也算無憾了。”
鳴煙鏵:“你院中的那些奇花異草可有人照料?”
“其實要破此陣不難。”殷旬頓時放下鳴煙鏵的手,轉而指向天上的金沙,正色道,“神君可知為何以金作沙,而不是用普通的黃沙?”
“因為這是金陣。”
殷旬被女子筆直筆直的思路噎了一下,“是,沒錯。但更為重要的,是心。”
“莫說凡人,就是三界之內,有多少人在麵對金山銀河時能不動如磐。這洞,洞得是欲。”
那天壁,則是心,心若有可乘之隙,欲則會肆意橫生。而最後,那些衝破天壁的黃金也就成了自食惡果的無血之刃。
“這般的誘陣倒是少見。”被殷旬點撥後鳴煙鏵反應過來,實在是因為在她眼裡,這金沙和普通沙子並無兩樣,壓根就沒想到這還是個拷問心靈的誘陣。
況且一般的誘陣,都讓人迷神晃眼,樂不思蜀沉醉其中,哪見過這般生硬可怕,上來就放箭矢的誘陣?
“神君峻節高風,心思不在這些俗物上,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點。”殷旬笑道,“尋常闖陣的,可有不少人想將這些金沙帶出去呢。”
這麼多的金沙,帶出去足夠揮霍百年。然而鳴煙鏵進來後,也就隻是覺得金燦燦的一片看著挺美。
她道,“天壁已被我鑿破兩個,按此陣來講,算是心神已動,還能補救嗎?”
“自然。”殷旬點頭,“所謂放下,任何時候都不晚。”
鳴煙鏵倒是有些想和殷旬坐而論道了,他一點都不像個魔族,不僅氣質外表,說出來的話比她還像個上神。
“既是如此,若是破陣隻要將天壁和下麵的洞堵上便可。可層級無窮無儘,洞需要堵到什麼時候?”鳴煙鏵問。
“一個即可。”殷旬再次召出他的大葉子,遞給鳴煙鏵,“起心動念,不需全然,隻要心裡埋下種子,便足夠生根發芽。”
鳴煙鏵接過貼至天壁的斷口處,那葉子舒展開來,短短幾息,就大到了遮天。
下方的洞已被殷旬堵住,這一方漆黑無光的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再也聽不見金沙滾滾的聲響,隻餘天地上下兩片碧色的葉子,發出淡淡的螢光。
鳴煙鏵吐出了口氣,沒了晃眼的金沙,隻覺得四周一片寧靜祥和。
不過多時,黑暗散去,環顧四周,兩人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條白色的小路上。
所謂金陣,在殷旬的幾句話中,簡簡單單的破了。
“沒有你的提點,恐怕我會在裡麵耗費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