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的眼眸對上為首的暗影,殷旬暗暗思忖,這是這群人中修為最高的一個,大抵和自己巔峰狀態下不相上下。這片林子他生活了很久,地利站在自己這邊。
靠著上千萬的草木為陣,要想全身而退甚至殺了這幾人不難。
收在袖中的手暗暗成爪,有瑩瑩的綠光在掌心凝聚。四麵八方的野草在悄然之間緩緩移動。
殷旬不動聲色地觀察幾人,笑著拖延時間,“就算是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幾位看起來是天族,我自認為沒有得罪過你們,為何要如此步步緊逼呢。”
暗影沒有立刻回答,丟出了塊紅色的石頭在殷旬腳前。
“三日前儲君輝賀和鎮北將軍鳴煙鏵結為連理,結道大典上儲君聽聞你糾纏鳴將軍不休,當場命我等前來取你人頭。”
紅色的留影石在空中射出畫麵,於一片喜慶的火紅中,殷旬看見攜手相握的兩位新人。
其中一位,便是鳴煙鏵。
女子褪去了那身黑衣換上了喜袍,頭發被精致的金紅發冠束起。她看著對麵輝賀的眼神裡,既無強烈的喜悅也無多少厭惡。
這模樣看起來不像是結婚,倒像是執行命令。
但正是這樣才更覺得真實。
暗影接著道,“帝君親自做媒。答應在完婚之後就恢複衛黎的儲君之位。”
“輝賀大人下令,由帝君親批。魔君殷旬,在下得罪了。”
殷旬一陣恍惚,原本還在質疑的心立刻就信了七.八分。
對於衛黎來說,建功立業一展宏圖是他畢生所願。而對鳴煙鏵來說,衛黎是比她生命還要重要的雙生。
隻是娶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容貌氣質俱佳的男人進來就能將衛黎又重新頂上王位。這對是再合算不過的買賣。更彆說還有帝君施壓,忠義如鳴煙鏵,又豈會屢次抗旨。
難怪蜚去了那麼久都沒有回來……
他閉了閉眼,差一步……隻差一點點就不該是這個局麵。
怪自己低估了衛黎的忠心,他本以為帝君將衛黎趕到北界又那麼快立儲君,衛黎必然立刻起兵造反。一旦他起兵造反,哪怕不立刻進攻隻是有這個念頭,煙鏵便不會娶輝賀。
是自己太過大意,沒有算到輝光再怎麼說也是衛黎侍奉了上萬年的主君。他又怎會輕易的同輝光反目成仇……
喉嚨一甜,男子眸中的綠意濃了幾分。
殷旬暗道不好,被這副景象刺激之後,魔力似乎有些脫離控製、漸漸暴漲了。
居、居然……是在這個關頭發病麼。
少了一味魔龍草,這具身體終歸沒有完全修理好。幾百年來魔力不穩的情況大多是魔力削弱,像這樣暴增的情況倒確實許久沒有出現了。
冷靜點殷旬,他雙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不過是娶了個男人罷了。輝賀之徒,隻要他稍微謀劃幾分便能輕而易舉的鏟除。這可比當初謀殺上任魔君要來得簡單得多。
更何況煙花兒對輝賀本就無意,她的心到底還是偏向於自己的。
所以完全不必動怒,不過是中途的一點小小的誤差,很輕鬆就能掰回來。再說自己一開始不也預料過這種情況了麼。
不用著急,也不用記恨。等他解決了這幫蠢貨再仔細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煙花兒愛上了輝賀,但煙花兒對自己的情誼還在,隻要煙花兒還在意自己一天,自己就還有機會!
不要急不要急,輝賀有的他全都有,輝賀會的他也全都會。沒有理由煙花兒被這個半道來的貨色搶走。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不要讓魔力暴走的太厲害。否則自己就會淪為一頭隻知殺戮的野獸。
到那時才真正是被煙花兒拋棄的時候……
雖然理智知道自己不該那麼激動,但受到殷旬波動的草木卻依舊瘋狂地暴漲,並沒有被主人安撫下來。
一瞬之間,三寸草莖竄至通天高度,像是嗜血的魔鬼一樣纏上了幾人。密密麻麻的野草在這刻變得刀槍不入,從眾人的七竅刺進。幾個修為較低的侍神直接死在了湮沒自己的草團之中。
顯然,有某些東西正在脫離殷旬的控製。
暗影手掌虛握,炙熱的火光燃起,狀如龍卷風一般衝天抵地。樹木草葉瞬間灰飛煙滅,不留一點渣滓。火柱的方圓之間一片虛無,空氣被高溫扭曲,唯有被殷旬控製的草葉屏障矗立於天地。
紅綠兩色在這方寸之地對峙,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這片林子的草木無數,一旦有草被火焰吞噬,新生的草莖又源源不斷地撲上去。
殷旬瞳孔中印出火色,他望著那滔天的火柱和操縱火焰的黑色身影,一時間腦子有些混沌。
火……煙鏵……
暗影眯眸,他隱約察覺出對麵的魔君有些不對勁。他心中起疑,雖然他奉主子之命用這假的留影石刺激殷旬,就是為了讓他心生動搖,從而有隙可乘。
可這人畢竟是魔界之君,怎麼會為了這麼點兒女情長就崩潰伏地。
但現在看來,殷旬竟然是這般心胸狹窄之人,輕而易舉就進了套子。為了一個喜歡的人就露出這副模樣。著實是讓人瞧不起。
暗影不知道的是,這並非是殷旬的心胸問題。而主要是源於他的病。
這些年殷旬在鳴煙鏵麵前時常魔力被封印,宛如一個凡夫俗子。
可是到底彆忘了,所謂的魔力失控不止是消失,也會暴漲。
天凰草可治最低閾值,將殷旬的魔力穩定提高在巔峰程度的七分之上。可抑製魔力最高閾值的魔龍草已經到了鳴煙鏵的肚子裡。
從前殷旬不在乎自己變成一個隻知殺戮的瘋獸。因為在他看來比起瘋癲失智,顯然淩.辱於他人胯.下更加可怕。
可是現在的殷旬怕了,他害怕自己失去理智,害怕自己在不知情的狀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那樣,他和煙鏵便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數萬年來,鳴煙鏵是殷旬唯一一次願意主動將心交換出去的人。
她是第一個,大概也是最後一個。天上地下,無人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