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郎身上穿著簇新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摸起來光滑柔軟,他剛剛才下船,身上還帶著嘔吐過的酸臭味,然後就被人領到了一個大澡堂裡麵,一群人互相幫忙,將對方搓得乾乾淨淨,澡堂裡麵還放著一個個淡黃色的方塊一樣的東西,領他們進去的人叫他們拿著這個將頭發身上都清洗一番,又叫他們用密齒的篦子將頭發反複梳通,然後就有虱子跳蚤的屍體被梳了出來。等他們從澡堂裡麵出來,一個個感覺身上都輕了好幾斤。
他們之前穿過來的衣服都被收走了,裡外都換上了新衣,然後又將他們領到一個很大的棚子裡頭,一人分了一碗還帶著不少肉末的湯,另外每人都有兩個大饅頭,這他們是認識的,因為在船上的時候,他們分到的經常就是饅頭和烤餅。填飽了肚子之後,他正茫然間,就聽見前麵有人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在喊話:“洗過澡的人到這裡來排隊,不要擠,先過來登記,然後領衣服鋪蓋!”
宋二郎是家裡的次子,沒法繼承家業的那種,他剛剛被父親從家裡分出來,雖說分了一點糧食和錢財,但是卻沒半點產業,像是他這樣的,在民間叫做“餘子”,朝廷鼓勵生育,但是生下來之後怎麼養,朝廷是沒有相應政策的。對於大家族來說,人多力量大,而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多一口人可不是吃飯多加一勺水的問題,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年頭糧食產量本來就不大,長到七八歲還得多交一個人頭稅,以前還能指望官府授田,如今官府授田越來越少,幾乎沒什麼指望,因此,除了繼承家業的長子之外,其他孩子就是餘子,父母是無力給準備家業,娶妻生子的,因此,等到了年齡就會打發出去,這些餘子的路也不多,無非就是做佃戶,做贅婿,做遊俠之類。
宋二郎不甘心給人做佃戶,辛辛苦苦忙一年,都不夠交人頭稅的,因此,聽說遼東這邊肯分田之後,他一咬牙,就跟著同鄉一塊過來了,按照遼東那邊的說法,若是想要回鄉省親,乘船回去頂多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並不麻煩。
這會兒他順著人流已經走到了長桌前,這樣的桌子他也沒見過,後麵的人也就是坐在長凳上,桌子上鋪著厚厚一疊微微帶著一點淡黃色的東西,又用鵝毛蘸了墨水在那上頭寫字。
“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後麵的人低頭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問道。
宋二郎連忙說道:“我叫宋二郎!今年十七!”
登記的人將名字年齡記了下來,又在後麵寫上宋二郎大致的身高還有模樣,無非就是身高六尺有餘,貌黑無須等等,然後又問道:“識字嗎?會什麼手藝嗎?”
宋二郎赧然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我就會種地!”
這年頭會一門手藝的人還是很少的,登記的人也就是按照慣例問一句,因此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從下麵箱子裡頭拿出一塊牌子,一麵上麵刻著編號,又在另一麵寫上宋二郎的名字,遞給了宋二郎,說道:“這個要保存好,不管是一會兒去拿東西還是回頭分房分地,都是要用的,丟了之後要立馬上報補辦,要不然,以後許多事情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