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陷入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杯子裡的水不燙手了,湛柯終於沙啞著嗓子說:“幾個月的感情,不算數的。”
陳硯揉了揉頸椎,“這就不勞湛總操心了。”
“我隻是……”
“我當然做不到和你一樣,幾年的感情都可以不作數。”陳硯說。
湛柯眸色瞬間低沉,他想解釋,又發現根本無從說起。
他們的感情從陳硯第一次表白到徹底分手,經曆了六年。
六年,他從來沒有承認過和陳硯的感情,哪怕一瞬間。
“你確定要和我聊這個話題嗎?”陳硯問。
提起以前,陳硯可以裝作無所謂,聊多久都能保持平靜。
但他知道,湛柯做不到。
湛柯是個一點都不會演戲的人。也許會做“演戲”這件事,但永遠做不好,演技拙劣的生怕對方看不出似的。
陳硯太了解了。
他太了解湛柯了。
“湛總,時候不早了。”陳硯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打開,給湛柯看鎖屏上顯示的時間——遞到他眼前,幾乎是強迫他抬頭看時間。
以及沒有能比這再明顯的逐客令了。
湛柯端著水杯,避而不談,“你……女朋友呢,她跟你一起住嗎?”女朋友三個字說的很艱難。
陳硯十分自然的回答:“我老婆啊,她媽病了她去照顧了。所以湛總還有什麼事?”
“你們還沒結婚就住一起嗎?”湛柯自動忽略後半句話。
陳硯簡直要氣笑,“我們以前沒一起住過嗎?不也沒結婚。”
這一次算是徹底把話題引到了兩人之間。
湛柯猛地喝了一大口熱水,覺得一下燙進心裡了。
陳硯盯著他,說:“哦,不對。我們連談戀愛都不算。”
湛柯看向他,和他的目光對上,眼中的情緒彼此心知肚明。
湛柯覺得自己來找陳硯就是上趕子找難受,陳硯也完全不負所望,一刀一刀的紮。
湛柯心底突然很病態的覺得,感受到刀刺的感覺,能證明這個人存在。
“湛總……”陳硯還想重複那一句話。
但被湛柯打斷了,他低沉著嗓音說:“彆叫湛總。”
當今社會,這個總那個總的
太多了,之所以多,是因為會喊這個稱呼的人都是不熟的人,而人一生中所遇到不熟的人比熟悉的人要多太多了,湛柯一點都不願意成為那芸芸眾生裡的一份子。
“那叫什麼?”陳硯摸了摸後腦勺,“前男友?”
前男友。
奧斯卡影帝·陳,今天終於破功了,因為這在心裡回蕩多年卻從來沒有說出口哪怕一次的詞。
陳硯感覺,自己以一種嘲諷又玩笑的語氣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是理直氣壯,聲音卻在發抖。
他有一瞬間希望湛柯彆聽出來他的慌張。
下一秒又釋然了。
那又如何,又如何,能如何。
湛柯忍不住了,從昨天晚上見到陳硯第一麵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情緒總會崩掉。
但是沒有想到崩的這麼快。
來勢洶洶。
措手不及。
又意料之中。
“陳硯,”湛柯說,“是我錯了,對不起。”
這句沒頭沒尾的道歉出現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刻。
陳硯卻依然覺得自己胸腔裡都震了一下,像是被冰凍了很久的心臟被狠狠的一擊,碎的到處都是冰渣。
又像是心臟外圍那層千年的寒冰,終於被它的主人親手打破,還給了陳硯一個健康的、可以正常心跳的心臟。
陳硯也不裝糊塗,隻是說:“道歉這個東西,來得遲了,就沒有用了。”他衝湛柯笑了一下,“我是說,現在我用不著你的道歉,所以我就不接受了。”
湛柯整個人的僵住了,僵硬的重複那一句“對不起”。
陳硯聽的有些煩。
他壓製不住自己去問:“你說對不起,那你知道錯哪兒了嗎?也許你知道了,過了這麼多年你終於知道我沒病了,終於知道同性戀不是病了,但你會改嗎?你知道它不是病了你就能接受了嗎?我,我這個同性戀,你不接受吧。不對,你連你自己你都不接受,更何況彆人。所以你的道歉,到底有什麼意義?”
陳硯覺得自己越來越病態,他就是想刺激湛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