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輕笑了一聲,“那你……”他又想問些什麼。
但忍住了。
他覺得問這種問題太矯情,也覺得太沒必要。
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人,怎麼可能承認這段感情。
這個社會對同性戀的包容程度太低了。
陳硯清楚地知道,自己會從一開始就那麼放得開,隻是因為沒有人來告訴他“這是錯的”。因為沒有人管他,所以他永遠遵從自己的本心。
但很多人都不是。
他們上有父母,周圍有親戚朋友。
畢竟同性戀依然是人人談之色變的的存在。
他沒有老一輩的束縛。
湛柯有。
陳硯能想通所有道理,甚至可以站在湛柯的角度上思考問題,但這並不代表他承認湛柯的做法,也不代表他認同湛柯的行為。
湛柯將毛巾取下。
陳硯抬手隨意抓了抓頭發。
湛柯倒了杯熱水端給他,然後又坐在了那張小板凳上。
陳硯怎麼看怎麼覺得滑稽。
“多喝點水好得快。”湛柯說。
陳硯沒吭聲,但仰頭喝了一口。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給自己找理由,”湛柯說:“趙鴻才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會處理好的。還有……剛才那個問題,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找理由。”
“那六年時間,你喜歡過我嗎?”陳硯將杯子放在床頭,踢掉拖鞋爬上床。
他努力讓自己的問題顯得不那麼刻意。
躺下後,他閉上了眼睛。
像是無聲地告訴湛柯,這個問題你回答與否我都不在意。
湛柯盯著他睫毛灑下的一小片陰影,輕聲說:“想說喜歡,怕你不信。我以為是習慣,你走之後才知道是喜歡。”
陳硯嗤笑了一聲,“那你是該去看看腦子了。”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湛柯。
湛柯盯著他瘦削的背影,說:“以後多吃點。”
陳硯沒說話,但踹了一腳被子,湛柯知道他還醒著。
他咬了咬牙,壓了很久的問題還是問出了口,“季漪她……你們是不是,或者她是不是……”
湛柯半天也想不好自己這話到底該怎麼說。
能組織出來的話問不出口。
能問得出口的組織不出來。
“你有話就說。”陳硯不耐煩地
打斷他的支支吾吾。
湛柯一咬牙,“我那天看到季漪……她和一個,一個女人。你們是不是鬨矛盾了?”
他覺得自己特彆像個離間的小人。
更像努力挑撥正室關係的三兒。
湛柯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陳硯。
但他聽到陳硯翻身的聲音了,隨後就感覺到陳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掙紮,想抬頭看他,又覺得自己說的話讓他很沒有底氣。
陳硯覺得好笑,“她跟一個女人一起,就必須得是我們鬨矛盾了?”
湛柯連忙說:“不是!我沒有挑撥你們的意思……”
陳硯笑出了聲,“我也沒說你有啊。”
湛柯第一次羞愧於自己匱乏的語言表達能力。
他原本隻是怕陳硯被蒙在鼓裡,隻是覺得這話說出來像極了離間的惡人,卻沒成想自己弄巧成拙。
最後也隻能放棄解釋,硬著頭皮想把事情表達清楚,“我看到她和一個女人,她……”
後麵的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越說越覺得奇怪。
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話非常不可信。
陳硯的耐心不足以聽他浪費這麼長時間還表達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說不出來就彆說。”
他臉色冷下來,視線也從湛柯身上移開了。
見他不耐煩,湛柯掙紮著說:“我看到她親了那個女人一下。”
終於說出來了。
其實也沒那麼難。
湛柯鬆了一口氣,抬眼看陳硯。
陳硯很明顯的愣了一下,湛柯以為他是被這事兒驚到了,又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但還沒等他再次開口,就聽到陳硯說:“所以呢?”
所以呢?
湛柯被問蒙了。
緩了半晌,他僵硬地說:“沒事了。”
陳硯的第一反應是——季漪下手可真快。
第二反應是——這都能讓湛柯遇上。
一直到看到湛柯丟了魂一樣的坐在那發呆時,才有了第三個反應。
湛柯以為季漪背叛他了。
陳硯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
湛柯感覺自己世界都塌了。
他完全無法想象,陳硯對於季漪的容忍度居然這麼高。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直衝他心頭。
明明早就知道陳硯對自己沒感情了,但在看到陳硯對彆人用情至深的
時候還是控製不住,想殺人的感覺。
自己求不來的機會,彆人唾手可得。
自己求之不得的人,彆人輕賤對待。
“你想什麼呢?”陳硯看他一副怒上心頭的樣子坐在那裡盯著自己被角發呆。
“你以為……季漪出軌了?”問出出軌兩個字的時候,陳硯差點把自己逗樂。
湛柯回了回神,看向陳硯的眼睛裡寫著“難道不是嗎”?
這雙平時看起來凶巴巴的眼睛此刻緊緊盯著陳硯,時不時眨一下,配上些許的疑惑。
陳硯感覺自己從來沒見過湛柯這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