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把埃爾森視為無物,當然也不會去留意他震驚至極以至於五官都扭曲了的麵孔。在指紋之後他一一驗證了虹膜、DNA,然後問羅格:“密碼是多少?”
“372511140836!”羅格飛快報出一串數字。
陳河怔了一下,隨後才輸入這串密碼。
“滴”一聲,係統再次響起,傳來的是讓這間控製中心裡除了埃爾森以外的其他人都欣喜不已的好消息。
“發射指令已解除。”係統道:“行星殲滅炮解除供能,重新入庫。”
地下基地隨處可見的大屏幕上,01:58:12的倒計時變為00:00:00,然而什麼也沒發生。
倒計時閃爍了一下,消失不見。
一切都完了,埃爾森猛然意識到這點,即使被陳河用鐵鍋暴打也始終藏在他臉上的那種鎮定自若、勝券在握的神態消失了,他像是被抽掉所有底氣,頹然癱在地上。
“你、你究竟是誰?”顫抖著聲音,埃爾森感覺到一種從骨髓裡生出的畏懼。
“我不是說了?”陳河看他一眼,不在意道:“我隻是一個來自華夏星的清潔工,專門負責處理你這種不可回收垃圾。”
“……”忽略他話語中的調侃,埃爾森捕捉到關鍵字:“華夏星……華夏星……”
他突然想到某個據說來自華夏星的人,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瘋狂向外冒。
“不可能吧……”
內心在抵抗,理智卻在告訴自己這就是事實。
尚且在世的五位上將他全都認識,他們不在這裡,可是如果出現在這間控製中心的是一位早就被宣告死亡的上將呢?
回想起自己曾經偶然在某位高官口中聽說的,那位陳上將與萊因哈特少將的關係,再想想自己半小時前說的話,埃爾森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索性躺平不掙紮。
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
躺平在地瞪著兩隻眼珠看天花板的埃爾森準將真的很像一隻悲傷蛙,陳河回憶起了長江旅行社的前上司吳經理,一時間有點悲傷蛙PTSD。
他移開視線洗洗眼睛。
這時候,羅格把埃爾森交給杜澤看著,自己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挨著陳河。
“陳先生,”他道:“我……”
陳河覺得這個胖子有點眼熟。
“你是……”他想了想:“我是不是之前認識你?”
“對!是我!”羅格伸手比劃了一下,激動道:“您還記得我嗎?我以前在第二艦隊做勤務兵,我叫……”
“蘿卜頭!”陳河拍了一下手心,“你怎麼胖成這樣?柯羅伊星的夥食比我們銀河兵團好很多麼?”
羅格噎了一下,“其實我的大名叫羅格。”
“也沒有很胖吧?”他猶豫地問陳河:“也就四五十……不,七八十斤!我主要是長高了!”
陳河輕咳一聲,順著他的話道:“嗯,高了不少。對了蘿卜頭,你來柯羅伊星做什麼?”
羅格:“……”
“我是柯羅伊星星長。”他提醒道。
陳河:“…………”
“好吧,”中控室內氣氛略顯尷尬,看到宋思明用“陳導你可長點心吧”的目光看自己,陳河歎了口氣,不再試圖隱瞞自己的情緒從剛才在監控室聽到萊因哈特即將前來後就有些不對的事實。
之前還能靠抽打埃爾森緩解焦慮,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控製不住想起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想起他的金發藍眼,他彆扭的性格,想知道這些年自己不在他有沒有遭遇什麼不好的事情。
但……
陳河心不在焉地伸出手,在虛擬屏幕上默寫了一遍羅格之前報出的密碼——
“372511140836”
星曆3725年11月14日08:36,聯邦上將陳河率領十萬銀河軍團士兵犧牲在被蟲族占領的邊緣星,屍骨無存。
史稱沃倫星事件。
“萊因哈特……他怎麼樣。”意識到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陳河問羅格:“在我死後,你和他還有聯係?”
“對,”羅格偷看一眼他的表情:“沃倫星事件發生後,銀河軍團人心渙散,在半年後徹底宣告解散,我就是那之後離開軍隊的。”
“同年,萊因哈特少將從聯邦第一軍校提前畢業,進入軍部,從底層軍官做起,一步一步重新組建了新的銀河軍團。”
陳河自己也是從底層軍官做起的,他知道“一步一步”四個字裡蘊藏了多少艱辛。
饒是陳導一向頭鐵、自負、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回真的慫了。
他拍拍羅格的肩膀,吩咐道:“我在柯羅伊星的事情千萬彆告訴萊因哈特!懂麼?”
“啊?”羅格皺眉:“可是少將在您出事之後悲痛萬分,整個人都變了,假如知道您還在世的消息他會欣喜若狂的。”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不能告訴他啊!誰知道是怎麼個欣喜若狂法!
陳河不準備和蘿卜頭這個沒養過孩子的單身漢多說,他強調道:“彆說!記住了?久彆重逢,總得給我留出點做心理準備的時間吧。”
“……好。”
陳河滿意了,回到“吃出太陽係”身邊。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他給自己打氣。
宋思明一偏頭,看到陳導拿起攝像頭放在自己麵前,小聲提問——
“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把一個冷冰冰、缺乏安全感、被親人拋棄受過心理創傷的孩子從小養大,養得健健康康、人帥腿長、學業優異還品德出眾,結果某天,因為一些意外,你沒留下隻言片語就拋下他一個人遠走他鄉,八年都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