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幸福。
“好吧，到時候我負責陪你，你來給我找白色的夕霧花。”
“……”
可事實上陳河從來沒有踏足過柯羅伊星，也沒有親眼看過夕霧花。他的時間凍結在那個冬天，從此萊因哈特身邊再沒有春暖花開的一天。
他按了按鈍疼的胸口，大步在樓梯間裡走著，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何反複地回憶起過去，也不知道凱亞為何突然冒出那樣一句話，是不是有其他人的授意。
腦海中一切多餘的情緒都被摒棄了，萊因哈特看了一眼住宿樓外空調管道上有人攀爬留下的痕跡，冷著臉回到守備軍駐地。
先前留在西南荒漠的戰艦已經回到林達市，銀河軍團的士兵正陸陸續續地走回駐地，原本空蕩蕩的操場和宿舍樓間不時有人經過，想找到一道陌生的身影難上加難。
萊因哈特嘗試了幾分鐘就放棄了。他穿過操場，走上樓梯，一直走到宿舍門口，看到窗台上放著一個食盒。
一朵白色夕霧花靜靜地盛放在食盒上，珍珠般的花瓣層層疊疊，月光下搖曳出動人的光，像一場夢。
花朵下壓著一張紙條——
“給萊因哈特·瑞文：
你是世界上最耀眼的恒星，也是最美的花朵。”
將字條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萊因哈特確定送花的人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甚至連指紋都沒有留下。
書寫的字體是最標準的印刷體，就像是用光腦打印出來的。
他快步走到樓梯口。二層高的軍官宿舍按照軍部的統一標準建造，為了方便出勤，宿舍外側是一圈陽台，透過半人高的圍欄，可以看到幾名軍官站在樓下說話，似乎是爭論蟬肉好吃還是蜂蛹好吃。
正爭得麵紅耳赤差點要擼起袖子內訌，他們看見少將冰冷的目光，一腔勇氣瞬間消散得什麼也不剩。
“少將。”一名軍官抱緊自己借來的飯盒，拿解開的衣袖扇扇風，尷尬地笑道：“今天晚上真涼快，您也是來外麵乘涼的嗎？”
乘什麼涼需要抱著飯盒吞口水？丟人！
萊因哈特掃了一眼自己的下屬，要是擱平時他肯定要罰這些人站在樓下，交換飯盒，把對方飯盒裡的菜吃乾淨，不吃完不許走。但現在……
“你們一直站在這裡？”
點頭。
“剛剛看到樓下有陌生人經過嗎？”
搖頭。
“真的沒有？”
齊刷刷搖頭。
萊因哈特皺著眉頭，轉身回去。
“你們看到少將手裡抱著的飯盒了嗎？”軍官們竊竊私語。
“看到了，那麼大一個飯盒，裡麵不知道裝了多少好吃的！”
“至少有川香金蟬、乾煸蝗蟲、酥烤白蟻、油炸螻蛄和蜂蜜燉蜂蛹吧？”
“吸溜”一聲，軍官們吞吞口水：“不愧是少將。”
剛一回宿舍，就有仰慕者送上這麼豐盛的晚餐，都不用辛苦排隊。
羨慕。
樓上，萊因哈特打開食盒，晶瑩剔透的冰塊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
一二三四五六七□□。
雖然一共有九層，但每層都隻平鋪著幾片薄如蟬翼的刺身，算起來總數不過九十九片，擺放成一朵盛開的花。
這些刺身分彆來自不同的蟲族，有的呈乳白，有的呈淡粉。最中心的一層來自黃蜂母蟲，晶瑩的刺身上帶著花瓣狀的紋路，如同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半透明的表麵在燈光下顫動著，仿佛能夠呼吸，光是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它的鮮美。
因為屋內的熱度，刺身下碼放的冰塊微微融化，蒸騰出白煙，雲蒸霧蔚的樣子帶給人視覺和味覺上的雙重享受，如登仙境。
顯然，雖然分量不多，但製作這道菜的人格調高雅，極富藝術品位。
看清這一切的刹那，萊因哈特皺起眉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失望。
“刀工說明不了什麼。”
他拿起餐盒中的筷子，夾起一片蟲肉，在中間的蘸料碟中蘸了一下，放入口中。
話音剛落，充滿唇齒間的鮮美滋味令萊因哈特失去言語，柔嫩可口的刺身與鮮美微辛的蘸料形成了絕佳搭配。冰涼的蟲肉被嗬護在唇齒間，一口咬下時，彈牙又爽脆，像是給口腔做了次按摩，鮮、甜、酸、辣一同襲來，達成微妙的平衡。
“味道也說明不了什麼。”萊因哈特深呼吸，安慰自己，極力忽略口中的美味。
雖然刺身的滋味鮮美極了，但他卻沒有繼續吃下去的欲.望，而是抱著餐盒，端正地坐在沙發上。
那朵白色的夕霧花被放在手邊，萊因哈特數著繁複的花瓣，靜靜等待胃疼胃痙攣胃脹氣……等等可能會導致洗胃的事情發生。
然而過了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依舊沒有。
他眼中的希望暗了下來，像一顆星星隕落了。
“不是他。”
他做不出味道正常不會讓人中毒甚至還很好吃的食物。
不可能的。
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萊因哈特就像是一座沒有感情的冰雕，誰也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這時，手腕上的光腦突然震動了一下。
金色的睫毛顫動，他低頭看光腦，上麵顯示收到一份加密郵件。
柯羅伊星的星網還沒有修複完成，這封一天前發送的郵件是通過銀河軍團的主艦傳送到萊因哈特的光腦裡的，耽擱了不少時間。
他點開郵件，解密後上麵寫著——
“軍部有異，速歸。”
“。”
發送完這條消息後萊因哈特將收件箱裡的郵件徹底粉碎，清除掉一切痕跡。
他給副官發了條消息讓他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