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少將……萊因哈特少將？”
萊因哈特在落後幾步遠的地方和副官說話。
他問副官：“你覺得我和剛才那個人長得像嗎？”
副官：“？？？”
像？
除了都是一隻鼻子兩隻眼，哪裡像？
“您和他的長相之間隔了一百個我！”副官斬釘截鐵。
“可是……”
不像的話為什麼他能管導遊叫爸爸，他有什麼能被導遊看上的地方？
萊因哈特心緒一陣起伏。
“那你覺得我適合當他的……”
“什麼？”
把“後媽”兩個字吞回肚子裡，萊因哈特道：“算了。”
還沒確定上帝壓狗導遊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先不考慮這些糟心的家庭問題。
·
蟲產品交易基地的倉庫建在地下，整整占據了大半個後院，打開倉庫門的一瞬間裡麵的冷氣湧出來，在萊因哈特的袖扣上掛了層白霜，又很快被體溫捂成小水滴。
他注意到陳河在看自己，問：“怎麼了？”
陳河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暖手寶，“捂一捂，這裡太冷了。”
萊因哈特下意識伸手去接，餘光瞧見副官驚訝的眼神，又把手縮回去。
“不用，謝謝。”
一個二十歲上戰場，指揮過大小數百場戰役的人，會怕冷？
“是我怕冷。”陳河往手心嗬了口氣：“我以前大冬天的被蟲族拆過家門，一個人流落到外麵，天上還飄著雪，差點把我凍死。”
“因為怕被凍手所以今天特意帶了兩片暖手寶出來，但我隻是一個沒權沒勢的小導遊，不能搞特權，怕被星長處罰，少將您不用我也不敢用。”
副官看上帝壓狗的眼神充滿同情，然後戳了一下少將的肩膀。
好慘，看在上帝壓狗導遊身世這麼可憐的份上您就幫他一把吧！
萊因哈特：“……”
如果沒記錯的話，幼年時在一次蟲族入侵中被家人拋棄的人是自己才對。
那顆星球的冬天非常冷，一整個冬天都在飄雪，積雪沒到了萊因哈特的肩膀。他趴在雪地裡，看著蟲族耀武揚威地把自家的房子拆成一堆破石頭爛木頭，然後在雪中尋找活人的蹤跡。
因為年紀小肉太少，或者因為快被凍死了讓喜歡活食的蟲族看不上，總之萊因哈特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在蟲族離開後，他花了很長時間努力爬到一根房梁的後麵，仰麵數著天空中落下的雪花。
一片、兩片、三片……
一直數到一萬片，就在他感覺血液都要凍成冰塊的時候，一隻溫熱的手把臉上的雪花拂開，冰冷的白雪在那隻手的手心凝成水珠，倒映出絢麗的日光。
一片純白的飄雪裡，穿著軍裝的黑發青年低下頭看著他，他的表情有些驚訝，然後是悲傷，像是透過他的臉懷念什麼人。
萊因哈特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用凍僵的手一把攥住青年的衣袖，堅硬的黑曜石袖扣割開了他的掌心，幾滴鮮血濺落在雪地上，像雪裡盛開的花。
青年猛地反應過來。他半跪在雪地中央，小心地掰開萊因哈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然後解開軍裝的扣子，把他裹在懷裡，站起身。
萊因哈特感覺身體溫暖起來，血液在胸口潺潺流動，他知道自己又能繼續活下去看這個世界。
在一片照徹雪地的日光裡，萊因哈特仰視青年清俊利落的下頜線，他覺得麵前這個人是自己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他願意舍棄一切，隻要能永遠陪在他身邊。
一輩子不分開。
手心一熱。
一片暖手寶滾燙地塞進萊因哈特手心。
副官感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衝少將眨眨眼睛：“少將您就收下上帝壓狗導遊的心意吧，您看他都把暖手寶拿出來半天了，這麼舉著手怪冷的。”
萊因哈特在副官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要你管。
狗拿耗子。
副官覺得自己也有點冷，他想把暖手寶拿回來，“您要是看不上的話那就給我吧，說實話這裡確實挺冷的，溫度有零下二十幾度了吧？”
用力一抽，沒抽動。
萊因哈特把副官的手推開，將暖手寶揣到兜裡，用一隻手捏來捏去。
“我收下了。”他朝陳河點點頭。
然後對跟隨自己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副官道：“你冷的話就多抖抖。”
副官：“…………”
聽聽這是人話麼？
副官看陳河：“上帝壓狗導遊，可不可以把你蒙臉的紗巾借給我圍脖子？阿嚏！”
“不行。”陳河同情的看著他：“我不喜歡你這一款的小老婆。”
副官：“…………”
倉庫的大門“轟隆”一聲合上。
陳河向大家介紹道：“這座冷庫是存放原材料和半成品的，加工好的蟲產品放在另一邊。冷庫的氣溫恒定在零下三十度，外側大門采用星球最強級彆的防爆門，隻有少數幾人有權限打開。”
倉庫裡堆著滿滿的蟲子，按品種分成一排排一列列，上萬隻螻蛄、金蟬、白蟻堆在一起，讓副官搓著手感歎了一聲。
說實在的他雖然在前線殺了那麼多蟲子，但很少能看到這樣的場景，感覺像是在逛冷鮮超市，往日裡凶猛的蟲族變成了商品任人挑選，挺新奇的。
“防禦級彆是不是有些高了？”看著牆上隱藏的激光發射口副官問。
“雖然這裡的貨物價值不菲，不過星球級的防禦還是有點過了吧？”
難道會有星球級的恐怖分子半夜不睡覺，跑來搶劫這座冷庫裡的蟲子？
“不高。”陳河走到冷庫儘頭，按了牆上一個按鍵。
“哢噠”一聲，嚴絲合縫的牆壁向兩邊裂開，露出一道七八米寬的通道。
“事實上這座冷庫本來是星政府緊急撤離的一個出口，連接著星政府的戰時指揮中心。”
“現在柯羅伊星情況穩定暫時用不到那座指揮中心，所以我向羅格星長借了指揮中心的一部分地方，用來……”
“用來乾什麼？”副官忍不住問。
“給母蟲當員工宿舍。”陳河回頭笑了笑。
嘴上說的是員工宿舍，但等副官坐上擺渡車一路驗證了七八重指令到達關押母蟲的房間時，他深深覺得——
這是養豬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