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在繼續遮臉和坦然麵對之間猶豫了一下。
事實上現在的情況根本容不得他猶豫。
萊因哈特抓住陳河的肩膀,用力之大讓陳河感覺肩胛骨被一隻鐵鉗禁錮住了。
下一秒, 他伸出另一隻手, 撫上陳河的側臉。
臉上一涼,陳河感覺到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像是一片冬天的新雪融化在臉上。
他的心突然就軟了,像是小時候哄萊因哈特那樣轉過頭, 抓住他的手腕道:“好了,你看我這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要不再摸摸看?”
手心從光潔的臉頰上擦過, 熟悉的五官浮現在眼前,一雙黑色的眼睛溫和地看著自己。
萊因哈特第一次看到陳河的整張臉, 他的呼吸一窒, 幾乎要懷疑自己這是在夢裡。
副官奇怪地看著少將的表現, 他看到少將總是浮著一層薄冰的眼睛裡翻湧起灼熱的溫度, 用一種凶狠的眼神看著上帝壓狗導遊,像是想把他吞進肚子裡。
他捅捅身邊最近的人——
“喂,我們都看到上帝壓狗導遊的臉了,是不是要集體給他當小老婆?”
“話說上帝壓狗導遊看起來怎麼有點麵熟?是你們有古東方人血統的人都長得很像麼?”
“……”
宋思明聽不懂副官的話,於是副官用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咪咪, 又伸出兩隻大拇指湊一起拚命比劃親嘴的動作。
“小老婆。”
“小、老、婆!”
宋思明懂了。
他雖然沒去現場,可後來聽陳導說過自己是怎麼黑心爛肺地騙人家給自己當小老婆的。
“想讓我掉馬就必須撕麵紗,撕了麵紗就必須給我當小老婆, 當了小老婆就是我的人, 還能翻上天去?”陳導自信滿滿地描述自己的計劃, “這就叫在危險的邊緣反複試探!完美!”
宋思明覺得他遲早要自作自受。
不過畢竟同是“吃出太陽係”的人, 基本的戰友情還是有的。
宋思明瞥了眼副官,搖頭:“你?不行。”
你這樣的我都看不上。
他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找找,找出一副墨鏡遞給副官。
副官感覺手腕被碰了碰,他低頭看著墨鏡,沉默兩秒,默默戴上。
宋思明也戴上墨鏡,兩個新鮮出爐的盲人肩並肩看自家上司的熱鬨。
就在這時,副官察覺右手邊的氣氛不對。
他扭過頭去,見埃裡克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充滿擔心地望著少將和上帝壓狗導遊。他眉頭緊皺,鞋底一下下蹭著地板,差點把地板都蹭禿一層。
副官:“……”
副官歎口氣,閉著眼睛摘下墨鏡,在手上搗鼓了一陣,拆掉一隻鏡片遞給埃裡克。
“???”
把墨鏡重新戴上,像貓頭鷹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好心道:“分你一半。”
“——雖然我覺得上帝壓狗導遊看不上你這一款的小老婆。他連我都看不上!我有什麼不好?年輕英俊還不禿!”
埃裡克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他此刻心中想的全是——
萊因哈特少將看見了!他、看、見、了!
陳導暴露了!他、暴、露、了!
怎麼辦?!
如果說萊因哈特反應正常也就罷了,偏偏他看著陳導的眼神是那麼熾熱,手臂緊繃,神情肉眼可見的認真。
埃裡克的心中不由冒出許多可怕的想象。
比如說陳導下一秒就告訴少將自己是來找他爭遺產的;比如說陳導二話不說推出自帶的金牌律師,想要分走少將的全部財產;又比如說少將懷疑陳導是什麼勢力派來的間諜,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
總之一切設想的結果都是——
自!相!殘!殺!
兄!弟!鬩!牆!
打!起!來!
“……”
不可以!
想到來這裡之前星長對自己的千叮嚀萬囑咐,想到他對自己寄予的厚望,埃裡克吞了下口水,硬著頭皮咬著牙向前邁出了一步。
這是曆史性的一步。
因為他打斷了陳河與萊因哈特的對視,也打斷了陳河猶豫半天,幾乎已經在心底琢磨好台詞的坦白計劃。
埃裡克道:“少將!不要!”
他把還在愣神的陳河向後一拽,像是老母雞護小雞一樣把他護在自己的胳膊後麵,然後充滿感情地對萊因哈特道:“有什麼話好好說,阿米……阿米咳咳導遊他是你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啊!”
陳河眼睛一亮,新世界的大門在他眼前打開了。
他從埃裡克的肩膀上冒出頭,淡定道:“對,沒錯。”
說完還點點頭。
岌岌可危的馬甲,保住了!
這才叫在危險的邊緣反複試探。
雖說在看到羅格派來的接待人員後陳河就感覺要糟,但沒想到埃裡克十分懂事的一路上都沒有暴露出陳河之前給自己編的新身份,更沒有想到這個身份在此刻發揮出了巨大作用,堪稱是起死回生。
陳河想給埃裡克點一個讚。
迎著周圍各異的目光,他即興給自己編織出一段蕩氣回腸的心路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