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玄學與科學交織的婚禮很快到了結束之時。
日落時分,在眾賓客的賀喜聲中,陳河與萬籟再次共乘飛舟,升入宗門大殿前的高空。
飛舟靈光流轉,兩翼牽出長長的雲帶,在日暮的群山中如同潔白無瑕的輕紗,倒映出夕陽溫柔的凝視,如同給畫卷般的美景鍍上一層金邊。
錢教授穩穩地拿著手持攝像機將這一幕拍攝下來,點擊保存。
他問郭教授:“接下來該乾什麼來著?”
“按照流程……”顧教授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備忘錄。
按照修真界習俗,成婚大典結束後一對新人應當帶領眾賓客遊覽宗門美景,而後前往宴賓樓赴宴,再然後假如來賓願意的話,可以自行前往宗門藏書閣閱覽對外開放的典籍,或是在演武場尋人切磋、與三五好友敘舊、交遊,一切全憑自己心意。
如此持續三五天,待到賓主儘歡才會散去,算是修真界難得的、促進各門派交流的盛會。
不過這次婚宴的流程有些許不同。
陳河兩人的飛舟在天上巡遊一圈,地麵上突然傳來輕呼聲。
隻見眾人端坐的觀禮台四周欄杆折疊、組合,變成一艘長數百丈、高百尺,雕梁畫棟的巨船。船頭的真龍、鳳凰牽著同心結騰空而起,交頸並頭,發出響徹天地的清唳,轉瞬間便展開如雲的雙翼、破開夕陽飛入高空,跟在了新人的飛舟身後。
“目前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太清宗正殿,太清宗創始於仙曆1350年,距今已有三千年曆史,它屹立修真界頂端數年而不倒,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登仙傳說,這些仙人前輩都在正殿內修煉過、參悟過、接受過曆代掌門的表彰,也留下了珍貴的功法和典籍。”
“下麵讓我們的目光從前輩高人身上轉開,放在風景如畫的月照峰上,月照峰是新入門弟子修煉的場所,是太清宗的新生力量,太清宗每個叱吒修真界的風雲人物,當初都是從這裡入門的……”
陳河手持麥克風,普通話標準,介紹流利而生動,時不時穿插一些太清宗先輩的奇聞異事,既風趣幽默又博古通今,令仙舟上的眾人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可以說,完全發揮出了一個經過華夏一流旅行社培養出的金牌導遊的功力。
往日參觀宗門是一場婚宴之中最無聊的環節,因為大家都早已對彆的宗門有基本的了解,修真宗門那些仙山靈獸、瑤草琪葩、瓊樓玉宇也早就是見慣了的,沒什麼新奇。但此刻,隨著陳河的娓娓道來,他們仿佛被帶回太清宗曾經的曆史之中,與已經登仙的前輩共同在宗門中學習、遊曆、悟道……
仙舟中央,有幾個天賦過人的年輕弟子直接頓悟,突破了一個小境界。
“後生可畏。”周遭的修真者不由感歎,但很快又沉浸在陳河妙趣橫生的解說之中。
有金牌導遊帶隊,時間過得很快。一瞬間太陽便沒入群峰深處,隻在層巒起伏的山脈頂端留下一道鍍金的輪廓。
當兩艘飛舟沒入無邊無涯的海麵上空時,終於有人從旅遊的快樂中醒來,發現不對。
“等等!”他們找來船上的太清宗弟子,問道:“我們要去哪裡?這不是回太清宗的路!”
陳河聽見後方的提問,代替知客弟子答道:“下麵我們要參觀的是華夏宗位於雲洲的海鮮養殖基地,在此過程中大家將會乘船穿越無儘海,請各位遊客坐穩扶好,係好安全帶,在月光與海麵之間,儘情享受這場與凶猛海族共舞的奇妙行程。”
“出發了!”
話音未落,這艘重達數百噸的仙舟像是一道閃電,“嗖”一下劃破夜空,一眨眼的時間便向前推進了數百米。
腳下是粼粼波光,天空數不清的繁星閃爍,星空低低地倒映在海麵上,一時分不清是天是海。
飛舟上傳來:“啊啊啊啊——”
往日禦劍飛行也刺激,但速度沒有這麼快、加速度也沒有這麼大,更不用說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修為高深的長老還好,眾多還未達到金丹期的年輕弟子手緊緊抓住座位兩側的“安全帶”,感覺夜風冷冷地拍打在自己臉上,兩側未束進發冠的青絲在空中狂舞,除了化身尖叫雞之外什麼也做不到。
五華宗的帶隊長老殷炎用真元穩住身形,在身側結了個防禦陣,問:“這是什麼法器,竟能載著數千人日行萬裡,我從未聽說過太清宗有如此法寶。”
萬籟聽到眾人嘖嘖稱讚,心中與有榮焉,罕見地開口回答道:“這是太清宗與華夏宗共同研發的超音速飛舟。”
“采用了太清宗傳承多年的疾風陣以及華夏宗提供的氣動力技術和大功率發動機,時速一千公裡/h,一日之內跨越五大仙洲不是夢!”
殷長老:“什麼?!”
華夏宗竟有如此超出修真界常識的強**術?
窺一斑而知全豹,若“氣動力技術”與“大功率發動機”隻是隻鱗片爪的話,那麼華夏宗所掌握的其他法術又有多少?這樣一個門派多年來隱姓埋名不為人所知,唯一稍微出名點的事跡竟是養扇貝,心思何其深沉、圖謀何其可怕。
一想到若是華夏宗心懷不軌,利用掌握的技術威脅各大宗門,而他們還以為對方是個養扇貝的,在場眾多深謀遠慮的長老、掌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還好。”他們緩緩籲氣。
還好太清宗已經與華夏宗聯姻了。
眾人看向萬籟仙君的目光一時間充滿敬畏。
萬籟仙君不顧己身安危,與這樣一個神秘又可怕的宗門締結婚約,讓它從此由暗轉明,與其他門派共同繁榮發展,這是足以奠定修真界未來的大貢獻。
“萬籟仙君不愧是仙道楷模。”眾人交口稱讚。
“也隻有仙君這樣的人,才稱得上是修真界的棟梁。”
他們的心思倏忽百轉,再凝神時,仙舟已經到了無儘海中央,頭頂一彎明月倒映在漆黑海麵上,夜明珠的光與皎潔的月光融為一體,照徹黑夜,以及天邊啟明星的微光。
有心思敏捷的人已經想到:“這是雲洲的方向,前方的輪廓似乎是雲洲與兗洲之間的海島……我們該不會是前往華夏宗吧?”
“沒錯。”陳河笑道,他手裡穩穩拿著麥克風,沉穩又充滿激情地解說道:“華夏宗已經一切就緒,準備好接受諸位道友的參觀。”
眾人微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神秘的華夏宗居然如此包容、好客、敞亮,似乎與他們先前的印象稍稍有點不一樣。
不過此刻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賓客們懷揣著期待,頓時覺得耳邊的海浪聲不吵鬨了,刮過耳邊的海風也不冰冷了,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變得難熬起來。
“抱元守一、靜心煉神。”長老們鞭策弟子借這個難得的機會打磨道心,同時自己也抑製住心底的迫不及待,就地盤坐,真元在身體內走了幾個大周天。
日出時分,第一縷紫氣透過日輝,照耀在眾人身上,帶走身體內的濁氣,神清氣爽之餘,隻聽耳邊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猛然劇烈起來,耳邊傳來隆隆動靜,與此同時,陳河揚聲道:“華夏宗到了!諸位下船吧。”
睜開眼,修真界眾人對上一副此生從未想到過的,生機勃勃的場麵。
隻見原本一片荒蕪的沙灘被纜繩整整齊齊地分成了上百個區域,覆蓋周圍幾十公裡海域,中心豎起木牌,標記著“魷魚養殖區”、“淺海扇貝養殖區”、“海帶養殖區”、“深海鮑魚播種區”……等等。
在海中管理各種養殖作物的是十幾隻體型龐大的海獸,它們在一隻大魷魚和另一隻大章魚的指揮下,有序地晾曬海帶、清理網籠上的藤壺、將死去的海鮮一口吞掉,樣子十分專業。
魷魚和章魚似乎在暗中競爭,而且競爭得相當激烈,修真者看到它們倆比拚著播種扇貝的速度,數十隻腕足在空中狂舞,工作之餘不時用兩隻巨大的眼珠子相互瞪眼,硝煙四射。
“從這邊上車。”陳河道。
隻見一列小火車拉著汽笛聲“嘟嘟嘟”地開到了海邊,它輪子下麵是兩道長長的鐵軌,鋪著枕木,長度一眼望不到邊,似乎一路從海邊蜿蜒到最近的村莊。
火車第一二節用來載人,其餘十幾節車廂用來拉貨,等香香副總經理和吟霜副總經理比拚著將新鮮扇貝、魷魚、海參、鮑魚等裝滿了車廂後,眾修真者們便伴著微微的海腥味兒,矜持又好奇地坐進乾淨整潔的客車車廂,從乾淨的玻璃窗外參觀著雲洲的海景。
“這列火車的時速為20公裡/h,開往最近的村莊耗時一炷香,諸位可以自由欣賞華夏宗海鮮養殖區的美景……”陳河用車載廣播道。
“陳導。”白浮坐在陳河身後,帶著壓抑不住的驚訝低聲道:“這裡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我上個月來的時候還沒有!”
陳河:“兩周前吧,工人是在我們走的那一天到場的。”
“什麼?”白浮在心底算算,震驚不已:“這麼大的變化居然隻用了兩周時間,你沒逗我?”
“嗯?”陳河一臉坦然,喝了口水,道:“你當呢?”
基建狂魔的速度,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麼?不是陳河吹牛,要不是原材料從華國直接傳輸過來耗費太大,說不定這會兒穿梭在海邊的已經是高鐵了。
不過也差不多,聽說華國專家拿到萬籟提供的太清宗入門功法後,開始立項研究用靈石作為動力,直接將高鐵煉成法器的可行性,之前的仙舟就是試驗品。
說話間火車沿著曲折軌道繞海岸線一周,向內陸開去,沒過多久,修真者們又是“哇”一聲。
白浮:“陳導陳導,那是什麼?”
陳河:“青菜。”
“那邊呢?”
“西瓜。”
“西瓜旁邊……”
“水稻。”陳河微笑。
白浮:“……”
這些修真者裡雖然少不了世家子弟,但也有許多是普通人家出來的,見過田間種植作物的場景,以殷長老為首,震驚道:“為什麼要在海邊種菜?”
陳河:“瞧您這話說的,不種菜我們修建鐵路的工人吃什麼?”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殷長老畢竟活了上百年,強自抑製住心頭驚訝,虛心道:“我在菜上未察覺到靈力,但能將普通的水稻、青菜種植到海邊,怕是哪個修習木行法術的道友吧,不知可否出來一見?”
“道友?”陳河奇怪了一霎,隨即在萬籟的提醒下意識到殷長老也是木係修士,怕是一時見獵心喜,升起切磋之意。
他坦白道:“不,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
“對,就是鐵路工人。”
殷長老一臉不信,“若不是為了增進修行,為何要費儘心機在這種難以種植的沙地上種菜?”
“emmmm——”兩個世界的世界觀不同,說不通。陳河想了想,朝窗外一指,“你自己看。”
殷長老看見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彎著腰,扛著把鋤頭,在海邊的沙地賣力地種紅薯。
他:“……”
陳河招招手,從車窗裡拉長了聲音喊道:“喂,那邊的小哥,長老問你為什麼要在海邊種紅薯?”
小哥聽到聲音,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摘下草帽回頭注視火車上的人。
他麵對殷長老求知的雙眼,勞累中夾雜了幾許滿足,喊道:“看著這塊地空著不種點什麼,心裡不踏實。”
多麼樸實的答案,陳河點點頭,在殷長老迷惑的目光中道:“加油!”
殷長老:“……”
“等等他一個普通人是怎麼在海邊把作物種成的?你們難道就沒懷疑過?”
“懷疑什麼?他隱瞞修為,是其他勢力的探子?”
陳河回頭對殷長老道:“這個完全不用擔心,種地是我們華夏宗人的種族天賦,假如他在沙地上種個西瓜都種不成,那我們才要懷疑他不是我們華夏宗人。”
殷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