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倆小家夥爭搶的正是她剛才吃麵條後剩下的湯水,裡麵隻是有些蔥花作料和幾滴香油罷了。
看來江家能裹住溫飽也隻是勉強,再多估計就沒什麼了。
孩子太多了,曾經身為老二還被嫌棄多餘的江秋月心中感歎。
江秋月把手裡的餅子掰開分給兩個弟弟,自己隻留一小塊啃著應付。
玉米麵餅子,聽老一輩說過從來沒嘗過,剌嗓子。
江母有點感情豐富,看到她的舉動,又開始眼角泛淚,直說她長大懂事了。
江秋月嘴角抽了抽,默默嚼著沒滋味的粗糧餅觀察這一家人。
一家之主江父四十多歲的年紀,粗眉大眼五官端正,是這個年代比較青睞的正氣長相,不過皮膚相對糙漢來說有點白,身穿藍灰色便服顯得文弱。
他在家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的,隻在外努力給家裡扒拉養活兒女。
江母隨著江父同在文工團做事,她當年應該也是風頭一時的美人,如今美貌依稀可見,溫婉賢淑。
大姐江春華繼承了母親的樣貌,身材高挑,青春靚麗,留著齊耳的短發,兩邊彆著小發卡,一邊喝玉米糊糊一邊眼珠子咕嚕嚕轉著,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作為第一個孩子,她有足夠的資本獲得父母重視,上身藍底碎花的襯衫就是她磨著父母從百貨商店買來的。
二哥江夏日十七歲,身形稍顯單薄,容貌像江母,愛笑討喜,看起來也是個活泛的。
他是江家下一代的頂梁柱,很容易就讓家裡大部分的資源傾向他,又有爺奶叔伯不時接濟,他平時衣物吃食都不缺。
雙胞胎弟弟最小,虎頭虎腦的,穿著一模一樣改良過的紅衛兵小套裝,來自哥哥姐姐穿不上的衣服。
他們都是老一輩重視將來能撐腰的男丁,又是老幺,父母多有顧及,將兩人養活的不錯。
就剩下處在中間的老三原主,在家裡的地位有點不尷不尬,還是個不被長輩看中的女孩,難免會被忽視會吃虧。
江秋月咂咂嘴,感同身受兩秒鐘就沒啥了,畢竟她跟原主家人沒什麼感情基礎,她又早就不是期待父母愛的小孩子了。
至多感歎原主兩聲時運不濟,再保證以後替她過得好。
她這副坦然麵對的態度大概讓他們誤會之前鬨彆扭的原主終於想通了。
江父首先開口,“想通了就收拾收拾,明天下午的火車。”
“誌國,孩子才剛緩口氣兒,就不能挪到下一批嗎?”江母提議道。
江父默了默,不容置疑地拍板定論,“就報上第一趟,早去早了,還能挑個比較好的地方。”
江母聽此無法,萬一推到下一批,也許就隻剩下荒山野嶺的犄角旮旯能選擇了。
兩人說完都看向比往常更顯沉默的三女兒。
江春華和江夏日同樣抬頭看向老三,就擔心她又鬨騰起來讓他們其中一人背鍋。
“好。”多說多錯,江秋月乾脆點頭應下。
江父江母欣慰不已,江春華江夏日慶幸之餘又心生愧疚。
江母終於露出笑臉,“媽給你準備包袱行李,咱把東西拿齊了,到地方也好生活。”又問江父知道下放的是哪處地方沒有。
江父早就打聽清楚,回道,“插隊到西北柳家灣的青山大隊,那裡靠山靠水不缺吃喝。”
這是他唯一能為小女兒爭取的。
“你說哪兒?”江秋月聽到那個名字後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咣地冒出來,不由出聲確認。
江父一雙眼沉重的望向她,重複道,“西北柳家灣的青山大隊。”
柳家灣,青山大隊,江秋月,文藝家庭,不受重視……
一串的線索連起來猶如一擊重錘把江秋月腦中朦朧的隔膜砸的粉碎。
她就說剛開始莫名的熟悉感是哪來的,原主江秋月可不就是她加班前看過的一本年代文的知青女配嗎?!
江秋月兩眼恍惚的想著那本的劇情,變換的臉色讓江父皺緊了眉頭。
“秋月,你咋回事?”江母擔憂地推推她。
“哦,沒事,我吃好了,我回屋收拾一下。”江秋月應付一句後兩腿打飄的一頭紮回小房間。
“三妹嚇傻啦?”江春華終於插了一句嘴。
江母拍了她一下,警告道,“瞎說什麼!”
江春華努努嘴幾下扒拉完糊糊,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江夏日照顧兩個弟弟去洗漱睡覺。
客廳一時靜謐無聲,江父方才叮囑江母,“離開的時候東西都準備齊當,糧票和錢給足了。”
江母抹抹眼應聲,轉身回屋躺著了,隻留下江父坐在那不動如山,無奈地歎息。
江秋月跑回房間後關上門,急躁地在原地轉悠了幾圈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