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紅的摔倒流血讓屋內爭執的場麵頓時一靜,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出人命啦!”
氣氛一瞬間緊張起來,紅兵隊的人基本都是十六七八的少年, 哪裡見過這樣的事, 不由慌了。
“先救人!”陳中華沉聲大喊。
男知青齊齊上去扶人, 劉愛英趕忙抽出李永紅炕上的床單鋪到地上,急急忙忙把人挪上去抬著去村裡衛生站。
小頭目鼻涕少年很心慌, 畢竟年紀還小,就怕真搞出人命了。
不過在十幾個半大小子麵前, 他自覺不能丟了作為領導的麵子。
猶自死鴨子嘴硬地打嘴炮, “不就是挨著她一下子嗎,能有多重?她怕是裝的!”
鼻涕少年如此堅信, 甚至為了證實他說的, 帶人跟著知青們一起去了衛生站。
早有男知青先行跑去通知赤腳大夫,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衛生站去。
路上幾乎見不到人,村裡被所謂的紅兵隊搞的烏煙瘴氣, 家家戶戶風聲鶴唳。
一家子人躲在家裡,輕易不出門。
就是紅兵隊員的家裡親人也不敢隨意出來閒逛, 誰知道會不會被遭殃的人家暗恨報複。
更是因為丟不起那人, 本來孩子就不掙分,如今又讓村支書拿捏去當槍頭,哪還有臉出來見人。
不過也有幾個不怕事的人, 見狀湊上來看情況。
例如高雲梅, 例如小寡婦等一些要麼有後台要麼三代貧農成分好的老幼婦孺。
男知青們隻知道李永紅被推倒摔傷了, 流了很多血,急匆匆抬人去看醫生,沒想到要避諱點。
女知青這邊劉愛英一路上時不時瞅瞅被單上被血浸濕了的地方,狐疑地所有所思。
突然,她表情愕然,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但是以她目前的身份她可說不出口。
趙美麗被趙向東護在後麵跟著,她在李永紅蹲地上起不來流血的時候就大概想到了,畢竟那種事在她家裡也不是沒發生過。
然而看破不說破,如果李永紅真懷孕了,挑破了這事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更甚者,女知青以後可能就會背上罵名,被村民用有色眼光看待。
江秋月同樣考慮到這點,事發了她們得不償失。
但是看出端倪的女知青們不說,不代表旁的眼尖之人不吭聲。
聚攏過來看熱鬨的人中,小寡婦嬌媚細長的雙眼瞥了幾下,向人問道,“這是咋啦?”
身旁一個黑布褂子的老婆子回說是紅兵隊鬨到知青院,把一個女娃子推倒摔出事兒了。
小寡婦仔細瞅了瞅,神色漸漸怪異起來。
“俺咋看著她像做小月哩?”被單上的那攤血怎麼看怎麼惹人懷疑。
鄉下人口中所說的小月,即是指小產。
“噫!”老婆子趕緊捂上她的嘴,輕罵道,“你胡咧咧啥哩?!”
小寡婦瞪瞪細眼,掙紮兩下讓老婆子放開她。
那老婆子撒手唾了一口,說讓小寡婦積點口德,彆見誰都像她一樣的生活作風!
萬一她嘴裡的話傳開,傳成流言蜚語,假的也能說成真的,到時候讓人家女知青咋活?
小寡婦自知理虧,捂住嘴縮了縮頭。
她自認說的聲音很小,畢竟女知青在大家眼裡都還是沒結婚的黃花大閨女,即使是猜測也要避諱點。
但是能夠在這時候圍上來看熱鬨的人能是省油的燈嗎?她們正豎著耳朵尖兒呢。
待小寡婦話音一落,周圍嗡的一聲。
老婆子阻止不及,氣得甩手不理人,拐著小腳跟上眾人,想看看女娃子礙不礙事兒。
“柳姥姥,俺知道錯了,您彆生氣啊。”小寡婦訕訕地追上去承認錯誤。
柳老婆子點了點她,倒也沒躲她討好扶上來的手。
周圍的人私底下已經嘀咕開了,說什麼的都有。
有的人問女娃子的對象是誰,趕緊拜拜天地還能彌補彌補。
有的人說女知青男知青住一個院子本來就不妥當,應該分開住。
更有人說是女娃自己不檢點,跟其他人有啥關係,彆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隻有一個猶豫的女聲說彆是被人害了才有的吧?淹沒在眾多人的唾沫中。
江秋月抬頭瞧了那人一眼。
是高雲梅,她見沒人相信就箍著嘴不再多說。
她的脾氣好似收斂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裡經曆過那次搜查砸床事件導致的。
衛生站破舊的大門已經大開,一群人擠擠挨挨的進去。
大多數人被攔在院裡,隻男知青將人送進屋,片刻也出來了。
半合起門,說赤腳醫生正在做檢查。
到達這裡,紅兵隊難得被嚇得清淨一下之後又開始鬨騰。
他們一路上多少聽到了村民的閒話,若說之前還硬撐著賴女知青是假摔要訛他們,現在則是興奮地想要抓個典型立功。
原來不是假裝摔倒受傷,是跟人搞破鞋懷了小娃娃流產了!
這是很嚴重的生活作風問題,必須當典型嚴懲給大家做個警戒!
小頭目一反剛才的驚慌失措,兩眼放光地跟他的小兵們對視一眼,狠狠點下頭。
“有人搞破鞋破壞村裡風氣,兄弟們進去把人抓出來批.鬥.浸豬籠!”小頭目一躍而起大聲吆喝。
十幾個毛頭小子迅速聚集到他身邊,舉著紅纓槍應和,作勢往屋裡衝去。
陳中華就防備著他們再出幺蛾子,領著男知青正站在屋門口處把守,兩方人馬再次對上。
“你們胡說啥呢?事情怎樣還沒弄清楚,怎能隨意敗壞姑娘家的清白名聲?”陳中華出聲厲喝製止。
江秋月很少見到這位老好人般的知青老大哥發脾氣,顯然是被沒事找茬的紅兵隊們惹毛了。
紅兵隊員們不乾,他們認為剛發現了一個立功彰顯他們能力的機會,咋能輕易放過?!
“弄啥清楚,看她流哩恁多血,不是小月子是啥哩?”小頭目瞪著三角眼叫囂。
陳中華耐下性子說和,卻百般說不通,還被人家當做升官發財路上的攔路虎,差點一個槍頭戳上去。
爭吵推搡中,江秋月被林文清拉到那些看熱鬨的人群之後躲避。
趙向東正護著趙美麗站在那的角落裡靜觀事態發展。
高雲梅也在那裡,林文清過去時她看了他一眼。
林文清把江秋月送到安全地方,又回去同男知青跟紅兵隊對峙,即使發現了前情人的身影也沒什麼反應。
眼看著兩方人幾句話說完就吵起來了,高雲梅突然扒開人群走過去冒然插入。
“啪!”
紅兵隊小頭目被拍了一個腦袋瓜,頓時怒目回頭,連乾架的心思都沒了。
“他媽的誰拍俺的頭?”回頭見是高家大閨女。
高雲梅收回手,咧嘴一笑,狀似提醒道,“二狗子,你家有根叔像是找你有事兒,你咋還在這裡嘞?”
被稱作二狗子的小頭目凶狠的表情立馬僵住,狐疑地看了看高雲梅。
“有根叔找我啥事兒?”他問。
高雲梅搖頭,“我哪知道,你去問問不就知道啦。”
還能有啥事,不就是陪躲家裡養疤不願意出來丟人現眼的柳和平,他寶貝兒子嘛。
柳有根找人是肯定找過的,隻不過早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不過他巴不得有人能去他家陪他寶貝兒子解悶,即使柳二狗去問也不怕穿幫,人肯定被留在那兒半晌。
江秋月見此很是驚訝,和其他知青同樣沒想到高雲梅會現身解圍。
沒看其他人再看不過去也隻是私底下說幾句狠話出出氣,人是不敢當麵對上紅兵隊的。
何況還是為沒絲毫相乾的知青們,村民們不會乾那樣惹騷上身的傻事。
柳二狗見高雲梅說的篤定,一時之間有些左右不定了。
一個是身後靠山有事召見,不去就是不給麵子,想丟小領導位置的節奏。
一個是明擺著建功立業的機會,說不定放走就再也抓不到了,白白放過很不甘心。
與此同時,屋裡李永紅正捂著肚子躺在炕上,臉色蠟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