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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文工團家屬院。

一如往常的下班時間,收發室的大喇叭突然響起,無論是門口剛下班走進來的職工們,還是樓上正在做飯的家屬,紛紛下意識支起耳朵聽,看這次是哪家的東西。

院裡剛下學的小孩子們一窩哄的跑去收發室門口,巴著收發室窗口往裡瞧,嘰嘰咋咋的討論誰家來信了。

收發員調試了兩聲喇叭後開始廣播消息。

“江誌國同誌,你家小閨女這個月的包裹寄到了,請儘快來領取!江誌國同誌,你家小閨女這個月的包裹寄到了,請儘快來領取!江誌國同誌,你家小閨女這個月的包裹寄到了,請儘快來領取!”

大喇叭一下播報了三遍,樓上樓下的人聽的一清二楚,等廣播停了,家屬院立時恢複了喧鬨。

“又是他家三閨女,每月都來這麼一次……”

“春華她妹子又寄東西回來啦!”

“看看人家閨女,小小年紀都知道惦記家裡,我跟你說,他家隔壁強子那真是……”

……

家屬院裡議論紛紛,眼饞羨慕的有之,故作不屑的有之,都不影響江家一家人的好心情。

江母一臉喜色的放下菜刀,兩手擦一把圍裙,準備下去取包裹。

過道裡正在做飯的幾家主婦見此紛紛說她有福氣,家裡老大老二雙職工,下麵一對雙胞胎聽話懂事學習好,就連插隊下鄉的三女兒都有本事能往家裡巴拉一二。

不管她們心裡怎麼想的,嘴上說的都是好話連篇,江母權當是真心誇讚,笑著謙虛幾聲,神色中卻滿是驕傲。

江母連圍裙都沒來的及脫,匆忙下樓。

往常都是家裡幾個小的順路去收發室取,或者江父一副慢騰騰不急不緩的踱步過去拿,這一次正好他們都沒遇上。

老大老二小四小五還沒到家,江父被召回文工團,說是要排演個節目給老領導們看,這幾日比幾個孩子回家還晚。

江母終於也有機會高高興興的去領一回,小女兒記著家裡,說明心裡真想著他們,沒有因為當初無奈的安排疏遠了家人,江母心酸又欣喜萬分。

況且,被平日裡爭個你高我低比來比去的鄰居們羨慕恭維,私底下還不知道怎麼氣歪了嘴呢,想想真是渾身都舒坦。

江母下樓後,一路上遇到人紛紛向她打招呼,誇她家小三人懂事顧家,小小年紀又有本事,看她家那兩個小的,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她家小三做好弄到手寄回來的,知道疼愛幼弟,是個好姑娘。

江母連連謙虛著,笑容止都止不住,嘴角都快裂到耳根處了。至於那些嫉妒氣憤的目光,她輕輕瞟了一眼,挺直脊背走過去,直接無視之,氣死他們。

當初忍痛把小女兒送去當知青,她這個當母親的心裡跟刀割一樣,夜裡總是睡不著,想著人去到鄉下是不是在受苦,吃不吃的飽,穿不穿的暖,各種揪心難受,背著人哭了好幾場。

但是怪誰呢,怪他們當父母的,隻想著安排老大老二,疏忽了老三,事到臨頭了隻能讓老三頂上,小小年紀去陌生的窮鄉僻壤,怕是受儘了委屈。

因為這事,當時送走知青後,有那些壞心眼子的還說江家的壞話,說什麼放著老大老二好好的接父母班,留在城市當職工吃香喝辣,卻讓一個小女孩孤零零地填補家裡的知青指標,做父母的也太偏心。

江母每次聽到都眼眶發紅,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愣是被人家擠兌。

她能說啥,大環境如此,不順從不聽話的人家看看都成了什麼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江家敢逆風而行嗎。

再說一家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顧著哪頭都裡外不是人,難道要學隔壁強子他媽讓孩子摔斷腿成個瘸子?那樣可是毀了人一輩子啊,當知青至少人還好好的,還有回來的機會。

好在老三是個爭氣的,在家學習的時候成績好,出去當知青了也是個穩妥能乾的。看她來信說在那柳家灣插隊順利,跟生產隊長家兒媳婦關係好,頗受照顧。現在不僅自己能吃飽穿暖了,還不忘每個月給家裡寄平安信、給弟弟們寄吃穿用,是個好孩子。

家屬院裡去當知青的孩子很多,能每個月給家裡寄信的人卻少之又少,何況每次都隨有大包裹的,隻有她家的小閨女了,如今院裡其他人家哪個不羨慕她的。

雖說他們每個月寄過去的也不少,但那是老三該得的,是家裡對她的愧疚和補償。

江母想起那些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湧起笑容敲開了收發室的門,“同誌,我來取我家閨女寄回來的東西。”

江父從文工團脫身回到家裡,路上已經聽人說他家小閨女又寄東西了,那麼大一包,肯定不少好東西,大家打趣讓他趕緊回去看看都有啥好吃的。

前幾次江秋月給兩隻小的寄了野兔肉芝麻酥等一些吃的,被兩個小家夥炫耀著嚷嚷了出去,弄得家屬院的人都知道了,此後每次江家收到包裹了都要被人說笑一番。

畢竟,家屬院裡去當知青的人裡麵,要家裡勒緊褲腰帶補貼的多,能裹住自己溫飽還往家裡扒拉的少啊

外人不知道實情,一個個羨慕嫉妒的很。

江家人不會自打嘴巴說他們補貼的更多,挺直腰杆麵對眾人的目光,隨他們說去,左右他們家過的比人家越來越好就對了。

江父臉上剛直嚴肅,態度謙和,應付過打招呼的人後大步上樓回家,態度仍是那個不急不緩的樣子,步伐間透露出幾分急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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