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公主。”許是靖國公教導所致,沈家人尤其是在京中的,多是低調謹慎的,哪怕見了嫡親的外甥女,也是謹慎著君臣之禮。
“舅舅舅母,還有表哥們,不用多禮。”蕭函甚至沒穿往日的盛裝,而是輕衣便行來的。
她眉目含笑地打著招呼,“我這次來看望外祖父的,也不用拘束那些繁文縟節。”
在寒暄片刻後,大舅舅沈旦也沒有耽誤地就領著公主去裡堂見老靖國公,他微帶歉意道:“父親年邁體衰,起不來身子了,也就今天稍微精神好些,還請公主不要見怪。”
蕭函搖了搖頭,“豈有外祖父來見我這個晚輩的道理。”
沈旦臉上的笑容更溫和了些許。
倒也不是他不願意多多親近這個唯一的外甥女,隻是最近朝堂上動蕩頻頻,陛下又在此時派襄玉公主來探望外祖父,這實在不免讓人揣測陛下的心思,難不成是發落了容家之後,又盯上了靖國公府。
雖說父親讓他們不用擔心,好好穩住就行了,但沈旦還是忍不住有些憂慮。
蕭函不是感覺不到沈家人的態度,但正是克製才是在意,而且沈家都是聰明人,這樣才更好辦不是嗎?
……
進屋後蕭函見到的便是靠在鋪著厚厚毯子的長榻上,閉目養神須發儘白的老者,相比起腐朽衰敗之感,蕭函感覺到更多是如同虎王臥榻,不需睜開那雙眼睛便已足夠萬獸退避的氣勢。
她輕輕一笑,行了個晚輩禮,“襄玉見過外祖父。”
老者也就是戎馬一生的靖國公沈平之微微睜開了眼,目光落在蕭函身上,下意識露出些許慈祥的笑容,“是玉兒來了,快來我這邊坐下。蒙陛下恩寵,我這把老骨頭,能多看外孫女幾眼,死也瞑目了。”
尤其是外孫女眉眼間門的幾分相似,讓他仿佛看到了還未出嫁時的小女兒沈燕。
靖國公一輩子也不曾二娶或是納妾,與發妻恩愛不疑,可惜發妻早早離世了,如珠如寶的小女兒竟也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眼中微微浮現傷感之色,又淡去笑道,“陛下怎麼突然想起老朽了?可是有什麼事讓你轉告於我的?”
蕭函眼睛眨也不眨道:“父皇並沒有什麼話,隻是讓我來看望外祖父身子如何的。”
靖國公倒是沒想到外孫女會如此直白不加掩飾說出來,驚訝了一瞬,但年老成精地很快就收斂住了,又笑嗬嗬地回道:“都是些以前打仗留下的老病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蕭函唇角微彎了彎,“襄玉倒是盼著外祖父能夠長命百歲,日日康健的好。”
“可是有人敢欺負你?”自家外孫女是當今嫡出的公主,曆朝曆代隻要不攤上和親,按理說公主都是富貴榮華一世的。
靖國公滿是皺紋的眉頭皺起,就連發須也微微豎起,竟顯得有幾分凶悍來,“如果有,外祖父這把老骨頭還是有些用的。”
蕭函看了一眼大舅舅沈旦,後者立刻明了意思,微頓了頓,“公主可以放心說話,不會有人聽見。”
哪怕這裡隻是老爺子休養的地方,也斷不敢會允許有人窺探。
蕭函來靖國公府本就存了目的的,正好這幾日在宮中讓人調查得知了某些事——彭城王側妃私下竟對大皇子說起他生母並非難產而死,而是被沈皇後害死的,而在其死後,大皇子更是被抱到了宸華宮撫養,這便是明證,彭城王側妃信誓旦旦稱道。
是不是真的,蕭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在未來司琛玉親政後,為何會對原身狠下殺手,毫不留情了。
敢情認為是有著殺母之仇啊。
當著老靖國公和大舅舅的麵,蕭函毫不猶豫直接將彭城王側妃說與大皇子司琛玉的話說了出來,因為在這點上毋庸置疑是她與沈家是站在一邊的。
靖國公沉著臉,還未說話,旁邊的大舅舅沈旦就已經忍不住生氣道:“你母後絕不是那樣的人。若是打著殺母奪子的念頭,又何必為著生下嫡子而生生熬壞了身子。”
說到這話已經是有些口不擇言了。但這卻是沈家人心中所想,皆因沈皇後第一次小產之時,沈家便讓女眷入宮勸她當以身子要緊,女子生產本就是經曆鬼門關之事。
奈何沈皇後一心想要為心愛的夫君誕育嫡子,逼著自己吃了許多湯藥包括偏方,還未養好身子又匆匆懷上一胎,結果遇上難產,那確實是男胎,卻胎死腹中,也令沈皇後徹底傷了元氣,沒幾年就去了。
這也同樣是沈家人心中的痛。
大舅舅沈旦冷靜下來,仍然堅持道:“你母親生性仁厚,絕不可能害人性命。”
蕭函搖了搖頭,“我不相信,但有人相信了。”
靖國公和大舅舅沈旦聞言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彭城王側妃對大皇子說這樣的話實在其心可誅,不但誹謗沈皇後的名譽,而且一旦大皇子信了,便會視沈皇後為殺母仇人。
大舅舅沈旦眉頭深皺了起來,原以為大皇子曾在小妹宮中撫養過,或許有幾分情分,但現在看外甥女這樣子,隻怕是情分都變成怨恨了。
而且大皇子還是陛下唯一的兒子,日後還會繼承大位,到那時公主與沈家當如何自處。
沈旦不禁為沈家的未來深深憂慮了起來。
而靖國公則是微眯了眯眼睛,注視著自己的外孫女,見她並無多少緊張害怕之色,心下多了幾分思量。
蕭函淡淡道:“外祖父和大舅舅暫且不必擔心,此事我會讓父皇知曉。”
“但結果如何,我也不知道。”她搖了搖頭,“畢竟這得看父皇的態度不是麼?”
在場的沒有什麼蠢人,輕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