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無對證, 此案涉及人員,除了高中元一個,其他都死翹翹了,是個人聽到都覺得高中元此人有問題。
可問題是, 高中元其實也死了, 活著的“高中元”早就換了芯子。
譚昭四指敲著桌麵, 顯然在思索什麼,他抬頭看了看外頭還未融的積雪, 道:“怎麼死的?”
白浚示意屬下開口, 靠左的馬仔立刻便道:“秦舉子曾在死前一日與一江湖遊俠起了衝突, 那遊俠不忿,半夜潛入府邸將之悶死, 他則夜奔出城,因慌亂天黑, 墜落護城河而死。”
……這特麼你還能更扯一點嗎?
“吳舉子家境一般, 卻在京城長租了狀元房,因此囊中羞澀, 有人見他曾出入賭坊, 我們查證他已欠了賭坊三百兩白銀,他一時鋌而走險, 拿同窗把柄威脅其索要封口費, 那名同窗怒而殺人, 事後擔驚受怕, 已在家中自縊身亡。”
“那名同窗也是舉子?”
“不是, 隻是家離京城很近的秀才公,因而此事才沒傳開。”
譚昭相信錦衣衛對他說的都是真話,那麼他也非常坦誠,很多事情故弄玄虛、遮遮掩掩,反而不利於尋找真相:“事實上,小生也曾差點命喪黃泉。”
白浚微微眯著的眼睛,瞬間就睜開了。
“狀元房,小生、秦相公、吳相公我們三人租的房子,有問題。”譚昭將風水煞氣一事娓娓道來,外頭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風雪,等到敘述完畢,白浚立刻站了起來:“立刻去秦牧家裡查探房梁情況!”
然後自己則麻溜地提著高中元,趕去了吳簡家中。
譚昭一踏入吳簡的狀元房,立刻就皺起了眉頭,白浚命人去尋鐵鍬,但顯然……如今已經不需要了。
“東西沒了。”
“沒了?”
白浚也皺起了眉頭,他順著高中元的目光望過去,是一片平整的土地,從最上麵來看,瞧不出被翻動的痕跡。
不過儘職儘責的錦衣衛屬下還是找來了鐵鍬,白浚接過,一鐵鍬下去,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土不對勁。”
譚昭蹲下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白浚的意思,尋常人家庭院裡的土,絕不會這麼肥沃,吳簡家境一般,也不是個喜歡擺弄花草的,這冬日裡沒誰會去翻弄泥土,更何況雁過留痕,這裹挾過風水陰物的泥土,自然也不能留。
恐怕這一片地,從裡頭的東西到泥土,都換過了。
“查!這幾日誰來過這裡!”
“是。”
正說著呢,去秦牧狀元房的錦衣衛也回來了,言房梁上並沒有壓勝之物。
白浚神色莫名地望向高中元:“你怎麼說?”
……小老弟,你這是讓他去死啊!
譚昭當然不扔,他心裡也有些後悔,但後悔是最無用的東西:“走,去瞧瞧其他的狀元房!”
早在好幾天前,譚昭就開始陸陸續續地對狀元房進行摸查走訪,但大概是因為臉黑手氣差,他探了好幾天都沒在地方狀元房找到怪異之處,因此還差點懷疑自己的調查方向是否正確。
不行,這樣還是太慢,譚昭拉著白浚,送了一副臨時“天眼”給人家。
白浚:……猝不及防.jpg。
“老大,你怎麼了?”
白浚狠人及時撐住了自己的“偶像包袱”,他看著眼前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來不及驚歎,點了人馬,兵分兩路去摸各個狀元房了。
風雪,漸大。
夜也來得非常快,譚昭披著一身大氅,抖落上頭的白雪,屋子裡暖融融的,桌上還擺了膳食,他洗手吃飯,吃到一半,門重新打開,白浚裹著寒風走了進來。
“快關門!”
門很快關上,事實上直到現在,白浚對這個新世界仍然有些難以接受,又或者說……他不想去相信。
“你可有發現?”
譚昭頷首:“有,你呢?”
白浚不說話,他沉默地洗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吃起了飯,門外再也沒有其他的錦衣衛進來,等屋子裡再次發出人聲,已經是半盞茶之後了。
“有。”
譚昭喝茶的手一頓,沒反應過來:“什麼有的沒的?”
“高中元,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譚昭抬頭,對上白浚的目光,錦衣衛所的燭火點得明亮,他能輕易看到裡頭翻滾的情緒,但這位狠人很快就將心思全部壓了下去,寒星點墨,深如潭水。
“白百戶,想請小生聽故事嗎?”
白浚聞言,嗤然一笑,他冷厲的臉懟近,輕道:“你想得美。”
“……”譚昭默默抱著茶,喝了起來,假裝什麼都沒沒有發生過的樣子。這正經人就是開不得玩笑,哎。
“今日,本官一共排查了狀元房五十間,其中四十一間毫無問題,另有九間,氣息雖平和……你那邊呢?”
譚昭續著對方的話頭講:“五十一,十七所。”
“這麼多?”
譚昭搖了搖頭:“看幾率,小生特意問你屬下要了這些人的秋闈成績,按著成績找,不是案首就是魁首,秦牧是詩經魁,那位吳簡則是書經魁,小生不才,也是區區禮經魁。”
所以,這個事情告訴我們,考得差點,興許能保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還有這種解讀?!
譚昭被自己神奇的腦回路給逗笑了,但白浚卻不以為笑,因為……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雖然看不上那些書生,可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些舉子會成為官場上的棟梁,為整個朝廷注入新鮮血液。
“但這十七所的風水盤,都被人破掉了,有些掩蓋掉了氣息,有些直接粗暴地解開,恐怕這背後之人,消息非常靈通。”
白浚點了點頭:“沒錯,所以就勞煩高相公在錦衣衛所多待上兩日了。”
“兩日就夠了?”
“再過兩日,就是除夕之夜了。”
哦,譚某人孑然一身,隻要想過,每天都是除夕,不想過的時候,除夕也可以隻是普通日子,沒什麼好傷春悲秋的,為什麼要羨慕彆人闔家團圓的熱鬨?可以,但沒必要。
“還有這十七所,有十四所是有舉子預定還未入住的,估計年關過後,才會有人住進去。”
兩人交換著訊息,直到最後,譚昭道:“你是覺得,牙行的人有問題?”
白浚此時,方顯露出他錦衣衛的狠絕來:“有沒有問題,等了錦衣衛所就知道了。”
……沒什麼好說的,祝好運吧。
第二日,譚昭接著去排查剩下的狀元房,至於去牙行抓人,自然不用他操心。等到中午時分,最後一間排查完畢,譚某人望著旺源酒樓,走不動道了。
穿便衣跟著的兩個錦衣衛:……
旺源樓那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錦衣衛的工資雖然不錯,但也禁不住上這裡頭吃一頓好的,兩位囊中羞澀的小乾部肉痛地抱著錢囊隻敢點了一碗麵,那頭的高相公就已經點了兩葷一素一湯了,瞧著就非常有食欲。
“客官,您的菜上齊了。”
坐的是二層窗邊的位置,樓梯剛好在譚昭的右手邊,這剛要動筷子呢,就察覺到一股奇異的氣息從樓梯下麵傳來。
還未等他動,譚昭就看到了想看的人。
是個書生,身量也挺高的,圓領錦衣,披著一身狐裘袍子,峨冠博帶,非富即貴,周身氣息非常複雜,譚昭估摸著這位應該還是位皇親。
“孔相公,您樓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