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計劃運作了近二十餘年,且是在京城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這何其可怕啊。
但換個角度想, 一份所有人小心謹慎都要維護著運行下去的計劃,絕對是關乎上下所有切身利益的, 否則不可能會有這麼強的黏性。
譚昭托著腮,他手裡拿著那份白浚口述繪製的四不像燈陣圖, 指間無意識地劃過上麵的每一個點。
排除各種細枝末節的東西,起先, 牙行的存在源於太監劉瑾為了避災避劫,劉瑾死,寧王的人接手了牙行。沒幾年, 寧王也死了,牙行落入了誰的手中?
譚昭想不好,於是他又想到了舉子案, 風水害人, 大喇喇地就擺在明麵上, 嘉靖帝崇道,身邊不可能沒有真正的懂行之人,這就像……故意放出來惹人去查一樣。
窗外一片寂靜,這種時候格外適合人沉思。
倘若他不來,會怎麼樣?譚昭想了一下, 大概就是高中元死、秦牧死、吳簡死、孔天胤死, 甚至還會有不少經魁舉子死去, 舉子案風波鬨大, 修道之人察覺到皇城有妖道作祟,朝中幾番人馬這這局棋中博弈。
然後事情越鬨越大,牙行被牽扯進來,人命案還是會被發現,新命舊命,堆疊起來,就是皇帝不施仁政,再加上前幾年嘉靖帝的“大禮議”,或許還可以再算上嘉靖帝同胞的親妹一力作證,譚昭想到這裡,忍不住放下了陣圖。
個大傻子,求啥不好求皇位!倒找錢他都不要。
係統:2333,你說得很有道理,哈哈哈哈!
朱厚熜可不是一般的皇帝,譚昭切了一聲,又換了條思路推進。因為初來乍到的原因,他下意識地不跟這個世界的道門中人聯係,但或多或少,他也見識了一些。
煞氣,風水陣,轉運化煞,還有降雨之術,最後是——倭國的幻術。
幻術,其實也算是陰陽術的一種衍生,相傳起源於春秋戰國時期,傳到了東瀛,就形成了一係列的陰陽術,幻術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這是中原道門的稱呼,在東瀛,這門技法被稱之為式神。
譚昭撚動手指,倭國人一向在南方寧波沿岸活動,他是不是可以合理懷疑一下南方的各位“土霸王”?
“高兄,你看這些準備的,還差什麼嗎?”
謝詔出去采購生發的藥材,最後還是沒忍住偷偷回了一趟公主府,隻是……不提也罷,恐怕公主也不想再看到他。
四年了,其實謝詔也有些累了,難得也放任了一下自己,回到了這處“避風港”。
“不錯,要現在就開始嗎?”
這麼隨便的嗎?謝詔自然點頭,越快越好啊。
熬了一大鍋又苦又澀的藥湯,譚某人已經放棄口服湯劑,轉而向藥浴和外用發展,雖然味道依舊“非常迷人”,但不入口顯然能讓人能接受許多。
係統:你也就隻能自欺欺人了,沒看到駙馬爺的眼睛都快翻過去了嗎?
……譚昭選擇沒有看見。
白浚到的時候,他差點以為高中元受到了幕後之人的襲擊,他提著繡春刀翻牆進去,然後發現……
“高中元,隔行如隔山,不要隨便禍禍人。”
“你……”
白浚還未等人說完,就粗暴地打斷:“本官已經說得非常委婉了。”
譚昭很想把人掃地出門,無奈這兒不是他家:“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小生何事?”
“找你去看一個人。”
“一個人?”
看白浚的神色,這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譚昭猶豫片刻,用紙條寫下注意事項貼在門上,又囑咐謝詔到點了自己出來,就跟著白浚離開了。
等到了地方,譚昭望著裡麵鶴發雞皮的老嬤嬤,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這老人有什麼特彆之處。
“特彆老,算嗎?”
白浚已經開始後悔來找高中元了:“這是正經事,不要胡言亂語。”
譚昭坐在屋脊上,順手還給周圍套了一個隔絕的陣法,也非常正經:“她老得太快了。”
“什麼意思?”
譚昭不會看相,但他好賴算個大夫:“她大概五年前左右,是不是生過一場大病?”
白浚真的驚訝了:“這你都看得出來?”
“看來小生說中了。”譚昭托著腮,說了一句讓人冒冷汗的話,“她本該十死無生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譚昭轉頭,對上白浚難得帶著驚愕的雙眸,“她是依靠彆人的生機活下來的。”
白浚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一向很擅長聯想:“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