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虞蒸蒸這種一直廢柴人,更容易闖過這九宮八卦陣。
見衡蕪仙君臉上綻放笑意,容上麵無表情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他說話聲中隱隱摻雜著幾聲‘咕嚕咕嚕’,原本是充滿肅氣話,如今倒顯得有些滑稽。
衡蕪仙君確很得意,這九宮八卦陣可是他所創陣法中最滿意一個了。
但他沒敢再多說,昨天他已經被鬼王刺穿了一條腿,今日可不想再被刺一回了。
籬笆外有人挎著籃子喊道:“諸位是過路借宿於此嗎?今日桃花村有百家宴,諸位可有興致一起?”
虞蒸蒸愣了一下,這陣法倒是先進,竟然還有NPC新手指引。
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邀請,便將目光投在了衡蕪仙君身上。
衡蕪仙君是陣法創造者,應該知道如何破陣才是,隻要等他抉擇便是了。
顯然容上也是這樣想,兩人將眸光同時投向衡蕪仙君身上,卻又在下一瞬目光接觸時,先後錯開了視線。
先挪開視線是虞蒸蒸,雖然沒有之前那樣恐懼他了,可她還是不敢直視他眼睛。
他眼眸漆黑,如寒星閃耀,又像是無底萬丈深淵,在他平凡無奇臉上顯得極其突兀。
她有些疑惑,他長得雖然不太出色,卻正值青壯年,理當是如狼似虎年紀,怎麼從未見他身邊有過女子?
莫不是……他那裡不行了吧?
容上見她彆過頭,不明所以挑了挑眉,她臉好像有點紅。
她為什麼會臉紅?
難道她是因為偷看他被察覺,所以覺得不好意思了?
他輕笑一聲,緩緩勾起唇角。
果然小姑娘就是容易害羞。
衡蕪仙君忍受不了兩人眉來眼去,他一瘸一拐推開木門,應下了來人邀約:“是現在嗎?那就麻煩了。”
原本在竹屋裡幾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安寧應該是被安撫過了,神色儼然恢複了正常,再沒有方才尋死覓活之勢。
倒是山水有些心不在焉,原先她向來都是步步緊跟著向逢,如今卻刻意與向逢保持開了距離。
虞蒸蒸一行人跟在衡蕪仙君身後,衡蕪仙君沒了手杖劍,小腿還被容上用冰棱刺穿了,此刻走起路來慢慢吞吞,急眾人恨不得將他抬著走。
向逢剛剛痛失愛劍,看什麼都來氣,他忍不住道:“看仙君這走路步伐,倒是有些愧對天界守護神稱號。”
這無異於往衡蕪仙君傷口上撒鹽,曾經風光無限守護神落魄至此,連走路都要一瘸一拐,這話可不謂是直戳心肝。
衡蕪仙君隻是腳步停頓了一下,卻並未生氣,他麵色掛著溫笑:“向護法說是,所以如今我不是天界守護神了。”
向逢本來想跟衡蕪仙君打一架,誰知這重重一擊,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根本得不到一點回應。
衡蕪仙君見向逢不再說話,他正要邁步繼續向前走去,麵前卻伸出了一隻如玉無瑕小手。
他怔怔抬起頭,卻見一襲杏色粉裙。
山水手裡攥著一根用竹子擰成手杖,她平日就喜歡動手做些小玩意兒,方才看衡蕪仙君行走不便,就順手用幾根翠竹擰出了一根手杖。
她見他沒有動作,便直接將手杖塞進了他掌心中:“若是用著不合適,晚些時候,我再給你重新做一根手杖。”
衡蕪仙君覆著白練雙眸垂下,望向那根翠綠色手杖,掌心中似乎還餘存著淡淡溫度。
他扯了扯嘴角,溫吞道:“還是小姑娘貼心。”
山水衝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向逢望著那個笑容,心臟像是被人揪成了一團,山水很少對旁人用心,因為她眼睛裡隻有他。
他很不喜歡衡蕪仙君,特彆不喜歡,這個男人油嘴滑舌,一看就是對山水不安好心。
有了手杖,衡蕪仙君果然比方才走快了,沒過多大會兒,他們便來到一片空曠草地。
那草地約莫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四周種滿櫻色桃林,風輕輕一吹,便是落英繽紛美景。
草地中央擺著無數四四方方長桌子,村民們忙忙碌碌上著菜,麵上都掛著樸實憨厚笑容,不禁讓虞蒸蒸想起她小時候和父母在農村參加婚禮時吃過大席。
她有些懷念,那時候還不是末世,她父母也還活著,她就隻是個普普通通女學生。
他們這些人剛好坐在一桌上,桃花村村民們都很熱情主動,見有客人來了,立馬停住手上動作,朝著他們打招呼。
一個穿著白色粗布衫山羊胡男人走了過來,他手中端著一壺酒,麵容和藹笑道:“我是桃花村村長,今日我們桃花村舉辦百家宴,聽聞有貴客遠道而來,特意遣人去邀請諸位參加百家宴。”
村長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他環顧一圈,將目光落在了容上身上:“這位貴客瞧著麵善,倒有些像我那離家十餘年弟弟。”
容上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從齒間吐出一個音節:“哦?”
村長端起酒杯,眼中隱隱含淚:“我愧對我弟弟,心中埋著許多話想要告訴他,可惜怕是沒有機會了。”
“若是這位貴客不嫌棄,可否陪我喝上一杯,權當是彌補我心中遺憾了。”
容上望著那酒杯裡清澈酒水,神色略顯慵懶散漫。
若是玩些下藥把戲,那倒是有些無趣了。
他抬起骨骼分明手掌,削瘦指關節微屈,輕叩住玉瓷酒杯,放在唇邊輕嗅兩下。
容上嘴角在笑,眸底卻是化不開冰冷:“好酒。”
確是好酒,這是上好秋露白。
這秋露白要在秋日將器皿放於草地,收集清晨時枝葉上滴落下露水,再用這露水經過數道工序釀製成酒水,此酒味道甘美清醇,極為珍貴難得。
村長笑容真誠,酒水又是珍品佳釀,他又有何理由不喝呢?
容上輕抬手臂,將酒杯朝著唇瓣邊靠了靠。
還沒接觸到薄唇,卻被一隻纖白如玉手掌按住了手臂,他眯起長眸,懶散掀起眼皮。
虞蒸蒸咬了咬牙,用力把他手臂按回了木桌上:“你不能喝酒,難道你忘記上次喝酒,起了一身紅疹子事情了?”
她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可這一切都太過古怪。
雖然她沒吃過百家宴,卻是聽說過百家宴流程,一般在開宴前,當地人都會奉上一碗打油茶。
她在不遠處桌子上看到了打油茶,既然有這東西存在,便說明百家宴確是有這個規矩。
這些村民若是真熱情,為何看到他們落座,卻不將打油茶端來?
百家宴有敬酒規矩,不過是當地女子向男子敬酒,敬是低度數又溫和糯米酒。
先不說村長一個大老爺們跑過來敬酒,他們既然是客人,村長卻直言說鬼王跟背井離鄉弟弟長得很像,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唐突無禮事情?
不管如何說,這酒必定是有問題。
鬼王在沙峪穀救了她一次,方才在竹屋又救下她一次,若是她置身事外,明知這酒有問題,還看著他喝下去……
虞蒸蒸按住他衣袖指尖,因為攥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身後冒著冷汗,卻還是強迫自己鎮靜自若道:“你若是起了紅疹子,又該叫喊著難受癢癢了,這酒還是不要喝了。”
村長遲疑一下:“這位是?”
虞蒸蒸正要拿‘乾爹’出來糊弄一下,容上卻勾起唇角,輕笑一聲:“內子管教甚嚴,這杯酒怕是喝不得了。”
虞蒸蒸:“……”誰是你內子?咋不說我是你內褲呢?!
村長意味深長笑了笑:“理解理解,吾妻亦是如此。”
他沒再強迫容上喝酒,隻客氣了幾句:“諸位放心吃喝,若是哪裡招待不周,還望勿要怪罪。”
說罷,他便端著酒壺去了彆桌。
方才還駐足觀望著他們村民,紛紛繼續乾起手上活兒,因為他們坐比較遠,桌子上還未擺菜,熱情村民們率先將他們桌子擺滿了。
沒過多大會兒,村民們便忙活完,陸續落了座,喝過一碗打油茶後,百家宴就算是開始了。
原本他們以為是各自吃各自桌子上東西,可村民們並未在自己桌前停留太久,拿著碟子便開始四處遊走夾菜。
就連他們桌子上還未吃菜,也有村民們過來夾走了幾筷子。
虞蒸蒸望著一桌子大魚大肉,忍不住吞咽了兩口唾液,她昨天一整天都沒吃飯,現在餓得走路都輕飄飄。
雖然流口水,她卻遲遲不敢動筷子。
她看著衡蕪仙君:“仙君怎麼不吃呢?”
衡蕪仙君笑了笑,當著她麵,從碟子中夾了一塊紅燒豬蹄,放在嘴裡咬了兩口:“小姑娘警惕心還挺強,難道還怕這菜裡有毒,不敢吃嗎?”
他嚼了兩下,做出一個吞咽動作來:“放心吃,沒毒。”
原本都已經辟穀幾人,此刻都餓得頭暈眼花,蕭玉清還維持著君子如玉麵貌,虞江江卻有些顧不得了。
昨晚上虞江江疼了整整一宿,早上醒來又迷迷瞪瞪圍觀那一場惡戰,早就將體力消耗差不多了。
見他們都開吃,安寧遲疑了一下,也往嘴裡塞了兩口。
傀儡不用進食,她軀體本就已是死人之軀,即便是進了這幻境之中,也不會變成活人。
所有人都在吃飯,就連容上都吃了幾口,唯有山水沒有動筷子。
衡蕪仙君注意到她:“怎麼不吃?不合胃口?”
山水搖搖頭:“我不餓,不太想吃。”
衡蕪仙君溫笑道:“不吃也好,若是吃了這飯菜,便要永遠留在第一層幻境之中。”
虞蒸蒸進食動作一停,僵硬著身子看向他:“你不是也吃了?”
衡蕪仙君微微頷首,將嘴裡豬蹄子肉吐了出來:“現在就沒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