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蒸蒸:“……”
“這兩年,王上被人界一家屠宰大戶收留下來。那戶人家無兒無女,卻擁有幾千多頭豬的家產,聽說王上每晚休息之前都會殺兩頭豬助興,如今殺豬的刀法已是爐火純青。”
裴前的聲音猶如催眠,令她眼前不禁浮現出一副詭異的畫麵。
容上一身白衣,腳下踩著木板凳,手持鋥光瓦亮的殺豬刀,正給一頭老母豬放血。
那豬叫聲3d環繞音,在她耳邊立體循環播放,豬血濺到容上的臉上,他的嘴角卻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你這磨人的小母豬,皮可真厚。”
虞蒸蒸驀地搖了搖頭,將那畫麵甩出了腦海中,她額間冒出一層冷汗:“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回去。”
裴前聞言露出一抹笑容,連忙點頭應下來,轉身就去忙活明日拜師考核的事宜去了。
待他一走,這一片雪地之中,便隻餘下虞蒸蒸和容上兩人了。
許是因為她方才差點折斷他的手臂,他就遠遠的站在橋的另一端,再不敢輕易靠近她了。
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落起鵝毛大雪,虞蒸蒸看了他一眼,輕聲歎了口氣:“我要感悟人生,你先回去吧。”
她等了他七年,找了他七年。
當他們終於重複,他看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的陌生。
即便知道他是失憶了,她心裡也不好受。
除了那張臉一樣,她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和容上相似的地方。
她曾經以為自己喜歡上的是他的臉,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許是這氣氛太傷感,引得虞蒸蒸有些多愁善感,待她傷春悲秋過後,剛一回過神來,卻發現容上已經走得沒影了。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四處尋找他的身影,可他這個鋼筋混合土的大直男,竟然真的扔下她一個人,跑到寺廟裡去躲雪了。
虞蒸蒸邁著小步追了上去,橋畔上綿軟的雪地裡,一大一小的腳印重疊在了一起。
很快,那大雪便將腳印覆蓋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她衝進寺廟中時,容上正在掃身上的雪,他一轉身便看到了她,瞧她眉頭緊蹙的模樣,他低聲一笑:“仙尊不是在感悟人生,怎地回來了?”
明明是正常的問話,也不知怎地,從容上嘴裡說出來,就帶上一絲說不上來的戲謔和嘲諷。
虞蒸蒸瞪了他一眼:“你為什麼走?”
容上笑容依舊:“仙尊讓我先走,我便走了。”
見她快要炸成河豚,他終於不笑了,隻是眸光略顯迷惘:“若是弟子有不對之處,還請仙尊指教。”
虞蒸蒸冷哼一聲:“我說讓你走,但我並不是真的想讓你走。彆問我為什麼不直接說讓你留下,因為我不想因為我讓你留下所以你才留下,我想讓你因為自己想留下而留下,你能聽明白嗎?”
容上:“……”
見他一臉迷茫,虞蒸蒸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和一個失憶的蠢蛋生氣。
她歎了口氣:“你在這裡等了我多久?”
容上:“三日。”
虞蒸蒸:“為何等這麼久?”
他慢吞吞道:“裴護法說,在這裡能等到仙尊,我想來碰碰運氣,便在寺廟外等了三日。”
她微微一愣:“可欒城這幾日在下雪。”
容上揚起唇角:“是。”
欒城下了三日的大雪,他就在寺廟外等了她三日,因為怕錯過她,便一步未曾離開。
虞蒸蒸眼圈微紅,貝齒輕輕咬住了唇瓣。
方才憋了一肚子的氣,此刻卻是化作雲煙,消散的乾乾淨淨。
許是怕在他麵前失態,再嚇到了他,她微微抬起下頜,將眼淚逼了回去。
天色漸黑,欒城百姓都在城裡闔家團聚,廟裡的和尚吃過素齋也早早的安寢了,寺廟內安靜的甚至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
虞蒸蒸埋下頭,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到‘咕嚕’一聲,她愣了愣,抬起頭看向容上。
他麵色微紅,神色不自然的彆過頭:“弟子失態,仙尊勿怪。”
聽到他這話,虞蒸蒸忍不住想起了在幻境之中,因為受陣法限製,他的肚子也曾在她麵前響過一次。
他當時是怎麼做的來著?
眸光陰鷙的看著她,眼底泄出無儘的殺氣,仿佛隻要她敢說她自己聽到肚子叫,他就會當場扭斷她的脖子。
虞蒸蒸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詢問道:“餓了嗎?”
容上‘嗯’了一聲,嗓音低啞:“有一點。”
她點點頭,帶著他翻.牆進了紅蓮寺的後院。
欒城隻有半天大集,此時就算趕回城裡,也沒有賣菜的攤販了。
正想著,她一低頭就看見了許願池裡養的三隻大王八。
虞蒸蒸露出一抹溫善的笑意,她緩緩走近許願池,三隻王八卻齊齊感到森森寒意,連忙將腦袋都縮了回去。
其中一隻王八隻是躲得慢了一些,便被她無情的抓緊了小廚房裡。
她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燉著甲魚湯,看著王八殼慢慢變色,她用指關節敲了兩下它的殼體:“三人行必有一死,要怪就怪你爬的太慢。”
王八並沒有說話,一是它已經熟透了,二是它也不會說人話。
若是它死前能開口,定然會告訴虞蒸蒸:雖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虞蒸蒸端著甲魚湯,手裡還攥著一根紅蠟燭,蠟燭從佛堂裡順來的,都說是燭光晚餐,沒有燭火怎麼行。
她給容上盛了一碗甲魚湯,笑眯眯的遞到了他的手裡。
他受寵若驚的看著碗裡的甲魚湯:“多謝仙尊。”
虞蒸蒸沒有說話,隻是嘴角含笑,露出猶如老母親般慈愛的笑容。
他臨死之前,還不忘說她燉湯難喝,如今過去了七年之久,她苦練燉湯的技術,就不信俘獲不了他的心。
在她關懷的注視下,他喝了一口甲魚湯。
他的麵色微變,可感受到她炙熱的目光,他隻好將那一口苦澀的甲魚湯咽了下去。
就這樣,他一口又一口的喝完了這一碗湯。
虞蒸蒸等啊等,卻連他一句誇讚都沒等到,見他又要盛湯,她按住了他的手,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容上想搖頭,可看到她期待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咽了下去。
可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聽什麼。
虞蒸蒸見他不說話,便隨手給他夾了一塊甲魚肉,拐外抹角的提示道:“再多吃兩口,好好想一想,有沒有什麼話想說。”
容上順著她的話,垂下頭看向碗裡的甲魚肉。
這是……王八的腦袋?
他猶豫了一下,夾起她給的王八頭,放在嘴裡嚼了兩下。
虞蒸蒸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怎麼樣?”
容上微微頷首:“這龜.頭真大。”
虞蒸蒸:“……”
容上咀嚼的動作一頓,似乎是察覺到了話裡的歧義,他指著嘴裡的王八頭:“我是說,嘴裡都塞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