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來思院嬤嬤評千金,華年居青蓮說瑤琴(1 / 2)

十八釵 暮蘭舟 7859 字 8個月前

這日睡蓮在柳氏的來思院待了一整天,早餐午飯晚飯都是在來思院和柳氏一起吃的,睡蓮借病撒嬌,吵著要吃紫銅鴛鴦鍋全文。柳氏板著臉不允,說火鍋對睡蓮凍傷無益,硬生生駁回了。

楊嬤嬤教會了采菱她們雲南白藥配烈酒的方子和藥粉泡腳的法子,免不了嘮叨訓斥道:“這麼大的事,你好歹提前跟我說一聲,眼睜睜的瞅著小姐把腳伸進盛滿冰雪的盆裡,你倒是忍心!”

“這——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采菱有些委屈,她也是不忍的,可是五夫人逼得那麼緊!

張嬤嬤又教著朱砂按摩腳趾的手法,連老實人朱砂也不放過,說:“十個手指頭笨得跟棒槌似的!你這力道連隻螞蟻都黏不死!如何能推開淤血?!”

朱砂一聲不吭,加大的力度。

張嬤嬤拿起雞毛撣子往朱砂手背上輕輕一拍,說:“你是揉麵蒸包子還是怎地?把上輩子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吧?這個力道下來,我老婆子的皮都好搓破了,何況是小姐那樣的細皮嫩肉!”

朱砂縮回了手,站在牆角不知該如何是好。

柳氏拿著小錘子捶小山核桃,細細拔出果肉給睡蓮吃,說:“核桃補腦,你這些天太耗費腦子了,好好補補。”

睡蓮吃得香甜,見朱砂尷尬如斯,就替她說了幾句好話:“張嬤嬤,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朱砂擅長刺繡做針線,按摩原本就是外行,您把這個手法交給我屋子裡的添菜,她是內行人,保管一教就會了。”

張嬤嬤瞪了睡蓮一眼,“你就那麼放心那對孿生姐妹?人心隔肚皮,還是小心為妙,千萬彆讓采菱朱砂石綠以外的人知道你這腳是昨晚剛凍傷的。”

柳氏突然想起了什麼,盯著睡蓮裹在駝絨毯子的腳瞧了瞧,問:“若你泡在冰雪裡,一晚上都沒有長出凍瘡怎麼辦?”

“呃,這個——。”睡蓮瞟了裝滿小山核桃的剔黑紅木海棠形攢盒一眼,不說話了。

柳氏臉色一沉,目光在采菱、朱砂、石綠之間流連,最後定在最老實聽話的朱砂身上,“你說。”

采菱和石綠如釋重負,同情的看著朱砂。

朱砂求救的看著睡蓮,睡蓮躲避著她的目光。

柳氏的目光霎時尖銳的可以殺人了。

朱砂實在扛不住,老實交代道:“小姐說,嗯,小姐說如果腳趾頭沒有紅腫起來,就要奴婢——要奴婢拿著敲核桃的小錘子砸……。”

哐當!

柳氏手裡的小鐵錘砸在炕幾上。

張嬤嬤顧不得教訓朱砂了,徑直奔過去擰起睡蓮的左耳,“你要砸自己的腳趾頭?!”

睡蓮雙手護住耳朵,叫道:“橫豎凍瘡和砸傷後的紅腫看起來差不多,隻是以防萬一,最後我並沒有砸下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以後莫要再魯莽行事了。”柳氏示意張嬤嬤放開睡蓮,自己又舉起小錘子砸核桃。

睡蓮說:“這個自然,既然祖母已經發話,說我要以顏家榮耀為重。哼哼,我拿著這柄令箭,不會再給自己找不自在啦。”

“以後誰要不讓我好好吃飯,吃好飯,我就咬死誰;誰要是故意給我找不自在,我就讓她更不自在。人活一世,短短幾十年,總不能像烏龜那樣憋屈自己——烏龜縮在龜殼能活千年,人若總是縮著,最後會憋死自己的。”

張嬤嬤撫掌道:“就是這個理兒!這個世道原本就對女子不公!男人能在外闖出一片天地,女子每天隻能困在這方寸之地——以前我和你七嬸娘是困在皇宮,現在是困在大宅院,若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要委屈著自己,人生一世,就白活了這一遭了!”

隻要您不再絮叨我和采菱她們就成,睡蓮握著張嬤嬤的手,“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嬤嬤,您就是我的知音啊!”

張嬤嬤心有戚戚焉,也回握著睡蓮的手,說:“這府裡的七個小姐,就數你爽快。”

“大房的大小姐寧壁眼高於頂,輕狂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莫氏的三小姐品蓮孤芳自賞,惺惺作態,生怕彆人說她是曾經做過歌姬的姨娘養的。”

“你嫡母的親生女兒十小姐慧蓮我都懶得說了,實在不值一提。”

“你們五房的四小姐青蓮就是個牆頭草,見風就搖,見雨就擺,慣常說奉承話,踩人落井下石也是一把好手全文。”

“七小姐怡蓮乾脆就是個廟裡的菩薩。”

睡蓮納悶了:“為什麼說七姐姐是個菩薩?”

張嬤嬤笑道:“你給她上香跪拜,她不理;你咒她罵她,她也不理。表麵看起來是不知好歹,其實內心比誰都明白,不過是出身低了些,一味避開事端罷了。”

睡蓮嘟囔道:“七姐姐倒不是個受委屈的。”

張嬤嬤說:“府裡能給她找不自在的人不多。再說了,她的生母宋姨娘是個潑辣貨,你父親最寵這位姨娘。你彆忘了,她還有個幼弟十三少呢,以後出嫁到了婆家,娘家也有親弟弟撐腰……。”

說到這裡,柳氏朝張嬤嬤打了個眼色,張嬤嬤立刻想起睡蓮是沒有親弟弟的,嫡母楊氏又擺明了不待見她,以後嫁出去,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誰給她撐腰?想到這裡,張嬤嬤心裡開始不痛快了。

屋子倏地安靜下來,睡蓮心知肚明,為了打破沉悶,她故意引張嬤嬤說話,問道:“那九房的十一妹妹琪蓮呢?我覺得她是個極懂事的,就是不愛說話。每次去給祖母請安,我和她在暖閣坐著,往往都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而且小小年紀就懂得照看弟弟了,我冷眼瞧著,十一弟寧康在九嬸娘懷裡任性撒嬌,她拉著寧康一起描紅寫大字,康哥兒偷懶了、要吃零嘴了,她一個眼神過去,康哥兒就不敢吵鬨了。”

張嬤嬤點點頭,說:“那丫頭和你七姐姐一樣,都是悶聲不響的,其實都是人精。庶子嫡出,也勉強算是個嫡出罷,將來八成是個有造化的。”

評完了顏府一根藤上七朵花,張嬤嬤又拉著朱砂學按摩腳趾手法。

柳氏將小山核桃的果肉挑出來擱在茶碟大小的鬥彩瓷碟裡,已經堆成小山了。

看著睡蓮一副沒心沒肺、大快朵頤吃核桃的模樣,柳氏突然說:

“等你出嫁了,你儘可以把我們七房當做娘家,你八哥哥寧佑就是你親哥哥。若在婆家受了委屈,我會帶著張嬤嬤打上門去討個說法;有什麼需要依仗的地方,八哥哥就是你的助力。你是我的侄女,但我一直把你當成親閨女。”

言罷,室內眾人皆驚,她們深知柳氏一諾千金,今日這番話絕對不是安撫。

是承諾,一輩子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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