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因果報應繁華落儘,恩威並施保全嫁妝(1 / 2)

十八釵 暮蘭舟 7366 字 8個月前

“怎麼?是不是我老婆子的話已經不管用了?全文!”魏老太太將青花瓷茶盞在炕幾上狠狠一的頓,茶蓋在杯口上震了兩震。

魏大舅和魏大舅母齊齊跪地,魏大舅更是跪著膝行到炕沿邊,抱著魏老太太的腿勸道:“母親千萬莫要動怒了,大夫說您這個年紀的老人家最忌諱大喜大悲,明日就是您六十大壽,兒子已經廣發請帖,明日賓客迎麵,您千萬要放寬心些才是啊!”

方才魏大舅夫婦來見魏老太太,魏老太太張口就說起睡蓮母親嫁妝單子上的田地鋪麵等產業,魏大舅說如今外甥女還小,提這個太早了吧。

魏大舅母乾脆說了實話:“這些年家計著實困難,姑太太產業上的出息已經挪用了一部分,媳婦實在是沒辦法了——咱們府裡的田地產業有限;大老爺在國子監的俸祿銀子養下人都不夠;小叔在鴻臚寺當差了十幾年,從未向家裡交過一兩銀子。”

“再說了,小叔房裡庶子庶女又多,每個人都是從公中出錢養著,這每個月的月錢,少爺們的紙筆費用,小姐們的胭脂水粉,那樣不是要錢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媳婦這個當家主母手裡沒有銀子也是寸步難行,今年遷都燕京的路費,買房子的銀子幾乎都是從媳婦骨頭縫裡摳出來的錢。姑太太的嫁妝產業我們並沒有變賣,隻是稍微挪用了些銀子救急……。”

魏老太太聽了大媳婦一籮筐推辭,就是遲遲不拿出嫁妝單子,所以勃然大怒。

魏大舅母從袖中掏出嫁妝單子,雙手奉上,也是勸道:“母親莫要生氣,您是誤會我們了,我們沒說要扣下姑太太的嫁妝,這不,單子就在這裡,請母親過目!”

李嬤嬤端上參茶,魏大舅站起來親自給母親捶背順氣,魏大舅母遞上嫁妝單子。

魏老太太從木殼鏡匣子裡取出玳瑁腿、水晶打磨的老花鏡戴上,細細的看嫁妝單子,末了,還從雞翅木炕幾的暗隔裡取出八年前抄錄的單子一一核對!

魏大舅母冒出一身冷汗,幸虧她放棄了在嫁妝單子裡做手腳的想法——果然老太太留了一手!

魏老太太核對了約一盞茶的時間,末了放下老花鏡,將嫁妝單子疊好還給魏大舅母,歎道:“大媳婦啊,我知道你的難處,俗話說的好,‘當家三年狗都嫌’,咱們魏府早就不如以前風光,年年如不敷出,現在孩子們也都長大了,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都是費銀子的事兒,隻是——。”

魏老太太頓了頓,喝了一口參茶,方慢慢說道:“眉兒的嫁妝絕對不能動!如今外孫女也大了,也是個極有主見的孩子,比她母親不知強了多少,嫁妝交還給她我是放心的,至於你挪用的部分出息——。”

魏老太太神情有些哀傷,擦了幾把老淚,長歎一口氣,道:“把南京的宅子賣了吧!”

“娘!”魏大舅不可思議的看著母親,魏大舅母則鬆了口氣:老太太總算鬆口了。

南京那個幾乎占了一條街的豪宅,即使二房九個庶子加上十五個庶女每個一個院子都綽綽有餘!

可是這個大宅子對魏家而言,不僅僅是老宅那麼簡單:她象征著魏家曾經有過的顯赫,有她在,魏家人覺得子孫後代們總有一天會重振家業,重顯輝煌。

正因為如此,當初要在新都燕京買田置地急需銀子時,魏大舅母急得口舌生瘡,臉上直冒紅疙瘩,再好的玉女桃花粉都遮掩不住,逼得要變賣魏老爺子珍藏的古董時,魏老太太也咬緊牙關堅持不鬆口。

因為魏老太太不願意看見唯一的希望就這麼變成幾張輕飄飄的銀票。

銀子再多,也是死物,魏老太太和丈夫盛年時期攜手看著這棟豪宅一天天的建成,兒子在這裡娶媳婦,女兒從這裡出嫁,承載了太多美好記憶,在魏老太太眼裡,這棟房子是個活物,無價之寶。

如今決定變賣,大概是已經屈服在命運腳下了。

“母親!”魏大舅抱著魏老太太的腿嚎啕大哭,就像個孩子似的。

他是長子,親眼見魏家從燕京新貴,到如今的落魄之極。想當初父親當上吏部右侍郎時,門口車水馬龍,前來拜見的官員士子如過江之鯽,而後祖母病逝,父親告假丁憂,客人就慢慢少去,漸漸門前冷落車馬稀,再後來,一天裡,大門的銅環都不響過一聲……。

魏老太太撫摸著大兒子的肩膀,滿眼都是絕望,可眼睛裡沒有一滴淚水,她木然說道:“我們魏家敗落已成定局,死守那棟豪宅又有什麼用?徒添傷悲罷了!”

“母親。”魏大舅母心有所觸,跪在魏老太太左膝邊飲泣起來:想當初她嫁入侍郎府是多麼風光!娘家姐妹誰不羨慕她有個好婆家!

一嫁入魏府便是當家主母,丈夫老實,婆婆好伺候,從不刁難媳婦,家裡隻有一個小叔,一個小姑子——而且都是嫡出!

小叔書讀的好,每每給家裡爭臉麵;小姑子眉兒溫柔可人,總是怯生生的偷偷瞧她,還說“我沒有姐姐,好嫂嫂,你做我姐姐好不好?”

娘家出嫁的姐妹誰不抱怨“婆婆難伺候,小姑難纏”?可她每次回娘家都喜滋滋的說婆婆如何好,小姑如何貼心,當時母親都欣慰的說:“你是個有福的,嫁到這麼好的人家。”

可後來,公公病逝,家境迅速衰敗,為了小姑能風風光光嫁到顏府,婆婆幾乎掏空了大半個家底!小叔鬱鬱不得誌,整日飲酒抱美人,銀錢隻出不進,個性還越來越古怪;弟妹更不用說了,本來是個蠢的,還自不量力和她爭起了管家大權……。

魏大舅母的哭聲越來越大,是在哭魏家沒落,也在哭自己主母難為。

待這對兒媳慢慢收了聲,魏老太太說:“南京的大宅子連同裡麵搬不走的笨重家夥,應該能賣三萬兩銀子,首先是填上你們挪用眉兒嫁妝出息那部分;剩下的來銀子也夠咱們過上三年五年的。媳婦啊,從今日起,你把我的各項份例減半——。”

“不可!”魏大舅母一驚,連忙阻止道:“即使要裁份例,也是裁我們和孫子輩的,那裡能動您的東西——再說了,前幾年咱們府裡已經統一裁過兩次,您的份例已經不多,怎麼能再裁呢?這要是傳出去,我可是不敢出門了——您兒子在國子監也不敢和人打照麵啊!”

魏大舅也同意媳婦的說法,“您的月例和京城大戶人家老太太比起來才是個中等,若要是再少,兒子和弟弟何來的顏麵做官呢?再說兒子好歹還是國子監的博士,應當以身作則,才能降服那些學生。就這樣吧,裁兒子和弟弟房裡的份例,橫豎兒子每個月的月錢都有多餘的,花不完的。”

魏老太太聽了,便說:“份例不動,隻是伺候的人減去一半吧,或發賣,或放出去,橫豎我很少出門,也很少見客,不用這麼人伺候。留下李嬤嬤和兩個婆子、四個丫鬟就成。”

魏大舅母含淚答應了。

魏老太太憐惜的拉魏大舅母起來,拍著她的手說道:“我跟著你公公享福了大半生,這輩子什麼樣的世麵都見過了——即使現在去了,也死而無憾。”

“母親可千萬彆這麼說!您長命百歲著呢!”魏大舅母急忙道:“這些去不去的話,等到您看著緯哥兒、經哥兒的兒子結婚生子再提也還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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