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五天,王素兒都沒有在聽濤閣出現,睡蓮臉上的“傷勢”已經好的很徹底,她本以為顏老太太會叫她去鬆鶴堂言語敲打幾句,強調往日的“姐妹情”,最後督促她和素兒言歸於好。
可出乎意外的是,王素兒似乎沒有向顏老太太哭訴“委屈”,顏老太太那邊每隔兩日派個老嬤嬤來瞧睡蓮,還傳了老太太的話,說安心靜養就是,家事有慧蓮和琪蓮幫著大夫人打理,好像並不知她和素兒的間隙。
品蓮又來過一次,又喝了添炭免費贈送的兩口唾沫。
此外,還有另個人享受到了和品蓮一樣的“熱情”接待——五少奶奶韋氏。
韋氏是書香門第出身,家父是兩榜進士,在福州任六品同知,聽說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不知怎地教養出這種周身小家子氣,思想陰暗愛貪小便宜的嫡長女來。
備嫁前,她得知未來夫婿是閣老之侄孫、堂堂翰林院庶吉士,心下好一陣竊喜,嫁妝在福州手帕交中也是上好的,思忖著此生有靠了,沒想跋涉千裡嫁到燕京,才發現自己嫁進去的莫氏這一房,無論是在顏府,亦或是在燕京,都是尷尬的存在。
在顏府,自己不過是隔房的五少奶奶,對顏府的奴仆們來說,都談不上是正經主人,韋氏輕易也不敢差遣她們,甚至有時還要看那些體麵的管事嬤嬤們的臉色行事。
而在顏府外頭,自己嫁進顏府快一年了,都沒有打入京城貴婦的交際圈裡去!莫夫人有時候被品蓮的婚事逼急了,也會拿這個兒媳婦出氣,罵她對小姑子的婚事不上心。
韋氏明麵上逆來順受,暗地裡卻鄙夷婆婆曾經不光彩的出身——婆婆您做過歌姬,兒女也跟著受累,京城貴婦圈不接納我,她們又何嘗接納過您呢?若不是安寧公主引薦,您能認識幾位夫人?
當然,韋氏也不會去想,如果莫夫人清清白白的,她根本沒有機會嫁給顏五少寧祥。
品蓮清高如許,從來就瞧不起這個渾身小家子氣的親大嫂,時不時在莫夫人麵前給她上點眼藥,所以韋氏的日子很不好過,幸虧夫婿還算體貼,至今為止,沒有碰她準備的兩個通房。
其實寧祥隻吃韋氏這個大灶,從來不碰通房小灶換口味,也不提納妾之事,倒不是因為他要為妻子“守身如玉”,而是為了集中“精力”生下嫡長子,討顏渣爹歡心罷了。
自從那一年弟弟寧瑞做出讓丫鬟懷孕的蠢事、以及父親和母親為了品蓮的婚事吵鬨不休,寧祥很明顯的感覺到父親對他們這一房的情分漸漸淡了,若長久下去,倒黴的還是自己這一房。
自己已經成家立業,父親遠不如以前那樣對自己關注,寧瑞則再次秋闈落地,父親捆起來打了幾板子,最終扔了板子哀歎而去,似乎是對寧瑞死心了。
而五房那邊嫡子寧嗣和庶子寧勘慢慢長大了,父親對他們兩個的功課很是上心,每逢沐休日都會抽出半天時間來考校。
如果自己能早日生下嫡子,想來父親看在嫡長孫的份上,能對自己一房多一些眷顧,將來自己和寧瑞的前程才能穩固,打仗親兄弟,寧瑞雖然不爭氣,那也是自己的親弟弟,總不能指望兩個隔房的異母弟弟寧嗣和寧勘吧?
韋氏並不知道丈夫的這些盤算,她隻是覺得自己過的很憋屈,尤其是當大房從揚州回來過年之後,見識了大少奶奶梅氏出身金陵名門的優雅溫婉、感受了七少奶奶徐汐的豪門矜貴之氣,韋氏各種羨慕嫉妒恨。
梅氏始終和她保持著禮貌而又疏遠的距離,很難接近。所以不到幾天,韋氏就成了徐汐的跟班,曲意迎奉,企圖通過徐汐的介紹打入真正的貴婦圈。
可徐汐才沒有那麼容易被幾句奉承話迷昏了頭,她享受著韋氏的恭維,卻對自己的圈子諱言莫深,暗想就這樣上不得大場合的女人帶出去,自己還要叫她一聲五嫂,沒得被人恥笑了去!
徐汐推辭了幾次,韋氏慢慢感覺到了徐汐的敷衍,心下甚是羞怒,可是她怕得罪了徐汐,隻得強忍著,那日梅花林賞花之時,見徐汐掌框石綠耳光,韋氏心道機會來了,石綠是九小姐睡蓮的心腹丫鬟,若是徐汐狠狠得罪了這個最不好惹的小姑子,將來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韋氏佯作勸阻,實則煽風點火道:“算了算了,不過是個帕子,這丫鬟是睡蓮身邊的最得臉的丫鬟呢,彆傷了和氣,惹不痛快。”
徐汐一聽是睡蓮最看重的丫鬟,韋氏言語間有懼怕睡蓮之意,更是火上澆油,乾脆拿了梅枝狠狠往石綠臉上招呼過去,怒道:“你怕她?我可不怕!養出這麼個賊來,她還有理了?”
韋氏又添了一把柴,道:“甭管有理無理的,她始終是咱們的小姑子,這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何況她還是睡蓮心坎上的人。”
衝天的怒火將徐汐最後一絲理智也燃儘了,手裡揮舞梅枝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因為每聽見石綠的慘呼,每看到石綠臉上飛濺的殷紅鮮血滴落在白雪之中,她心裡就騰出一種報複的快/感,好像那梅枝是打在睡蓮臉上,聽見的是睡蓮的哀嚎!
韋氏看見徐汐眼睛裡迸發出來的異樣神采,幾乎可以與她發髻上那對炫目的雲台金鳳簪相媲美!
暗想自己果然猜的沒錯,這個驕傲的悌婦和睡蓮不僅僅是不合那麼簡單,她們之間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怨仇才對!
徐汐命人將石綠拖走後,韋氏趕緊拉著站在一旁看熱鬨的品蓮回去,隱去自己的挑撥之詞,將此事說給了婆婆莫夫人聽,莫夫人微微有些驚訝,蹙眉想了一會,說道:“這不關咱們的事,你莫要插手進去。”
莫夫人到底沒有阻止韋氏和徐汐繼續來往,隻是從那日起徐汐就被丈夫寧珂關在屋子裡反省,連徐汐的奶娘都不準見,韋氏當然也沒有機會見她。
寧珂前所未有的強硬,令徐汐的奶娘徐媽媽訝異不已,她先是擺出魏國公府得臉管事媽媽的姿態來逼寧珂放行,說道:
“姑爺,我們小姐是從小在國公府嬌養慣了的嫡小姐,你這樣將小姐關在屋子裡不準見,若是被我們家老爺夫人,還有國公夫人,太夫人知曉了,還不知道會怎麼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