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說不平崔媽媽被逐,談利弊王夫人說親(1 / 2)

十八釵 暮蘭舟 11432 字 8個月前

崔媽媽是已故七姑太太的陪嫁丫鬟,後來做了王素兒的奶娘,崔媽媽沒甚本事,但是好在忠心,一腔熱血護著七姑太太母女兩個全文。

後來七姑太太一病走了,崔媽媽更是把王素兒看的比自己的命要重要,王素兒對這個奶娘也十分敬重依賴,如無意外,這對主仆應該是能互相扶持一生的。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王素兒跟著顏老太太去揚州路上,崔媽媽無心挑唆,卻也給王素兒和睡蓮之間製造了耿介,顏老太太明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怨崔媽媽目光短淺,思想狹隘,長期以往,必定會影響到外孫女。

所以從揚州回到燕京,顏老太太便挑了一個穩重的教養嬤嬤到王素兒身邊,以為這樣就能把消除崔媽媽的影響力。

原本王素兒的事情都交由崔媽媽掌控,如今被教養嬤嬤橫插一腳,崔媽媽渾身都不舒服,心想素兒自打出生剪斷臍帶就由我看護著,她一皺眉,我就知道她那裡不舒服;她一落淚,我就知道她為何傷心,我豁出一生來伺候她,比你這個半路來的教養嬤嬤強出千倍萬倍去!

所以教養嬤嬤一來,王素兒也倒罷了,崔媽媽則如臨大敵,防賊似的放著教養嬤嬤,但凡貼身的事務,崔媽媽都搶著去做了,崔媽媽年紀漸長,精力不如從前,貪功的結果是累得自己憔悴不堪,頭發白了許多。

王素兒心疼崔媽媽,就叮囑奶娘少操心,橫豎有教養嬤嬤和蒹葭白露她們在,何必凡是親力親為呢?

崔媽媽聽了,當即哭道:“小姐定是嫌我老了!伺候不動了,嗚嗚,我這就收拾箱籠,回成都老家看房子去!”

王素兒頓時大驚,忙攔住崔媽媽,哭求她留下:“我是心疼媽媽,才會這麼說了,媽媽若是走了,留下我一個孤魂似的在這裡,日子就更難了。”

崔媽媽也摟著素兒大哭道:“我可憐的小姐唷,孤苦伶仃一個孤女,還寄人籬下的,我就是走了,心也在這裡,他日赴了黃泉,魂兒也還會回來陪著小姐最新章節!”

主仆兩人在臥房哭出這麼大動靜,驚動了教養嬤嬤,教養嬤嬤一聽崔媽媽那話,心下實在瞧不起,便半是勸慰,半是警告的說道:

“崔媽媽彆哭了,我也知道你是一心為了小姐,可這話不能這麼講,老爺夫人雖然走了,可是小姐還有老太太、她幾個舅舅舅母照顧著,這麼能說孤苦伶仃呢?這話若傳了出去,肯定被人抓住把柄說咱們不知好歹的。”

“還有,像寄人籬下那種話也不能隨便說,自打小姐和九小姐一道來燕京,吃穿用度,崔媽媽和丫鬟們的月錢都是和九小姐一樣的,並沒有因為小姐是外姓而削減了,老太太也對小姐照顧有佳,說句實在話,同住在浣紗院的五小姐都沒有咱們小姐過的好呢,而且——。”

啪!

崔媽媽甩了教養嬤嬤一耳光,還指著鼻子罵道:“叫你一聲嬤嬤,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竟然敢把咱們金尊玉貴的小姐和那個來曆不明、不知是從那個娼婦肚子裡出來的五小姐比?!”

這個教養嬤嬤是曾經鬆鶴堂的大管事容嬤嬤的手下,也是叱吒顏府,連當家主母五夫人楊氏都不敢小覷的人物,何時受過被人打耳光這樣的侮辱?

教養嬤嬤氣的七竅生煙,但還是硬生生忍下來,沒有回敬崔媽媽一巴掌,隻是捂著臉冷笑道:“五小姐和咱們住一個院,隔牆有耳,崔媽媽這話傳了出去,豈不是又讓咱們小姐不好做人?”

“什麼來曆不明?五小姐是堂堂正正認祖歸宗、顏氏族長親筆寫進家譜的大房姨娘生的庶女,現已經和應天府周知府大人的三公子定了親事的,崔媽媽亂嚷嚷五小姐的身世,若因此壞了五小姐的婚事,你能擔當的起?”

崔媽媽不甘被訓斥,嘴硬道:“周家在南京,離這裡遠著呢,那裡就能傳過去,你莫要小題大做,故意嚇唬我。”

教養嬤嬤冷冷道:“即便周家遠在千裡之外,五小姐可是和咱們住一個院子!崔媽媽對五小姐口出惡言,你叫咱們小姐以後和她做好鄰居?”

哼,不過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庶女,整日無聲無息就像隱形人似的,我才不怕呢,崔媽媽再欲反駁幾句,被王素兒捂住了嘴拉了回去。

王素兒忙不迭的替崔媽媽道歉,還拿了消腫藥給教養嬤嬤抹上。

王素兒低聲下氣的為了肇事的奶娘求情,求教養嬤嬤千萬不要將此事告知顏老太太,否則自己一輩子都不安心,奶娘也是為了自己,一時氣糊塗了口不擇言雲雲……。

難怪崔媽媽如此猖狂,這表小姐未免太縱容護短了些,主仆情分歸情分,可也不能一味相護,沒了規矩啊。

老太太派自己來表小姐身邊,就是為了教小姐規矩,防著崔媽媽把主子帶上歪路,倘若自己不告訴老太太,等崔媽媽這番話傳出去,或者以後出了事,老太太那裡還顧得自己幾十年的體麵,肯定把自己掃地出門了?!

得罪了表小姐,丟了教養嬤嬤這個差事不要緊,頂多熬到表小姐出嫁,自己又可以當差了,可若

是惹怒了老太太……。

對比其中利害關係,教養嬤嬤深歎一口氣捂著臉回房,夜晚乘著月黑風高,去了鬆鶴堂將此事如實回稟了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聞言大怒,氣得連參茶都拿不穩,連茶帶盅摔在地上,連夜叫崔媽媽來鬆鶴堂問話。

崔媽媽自知東窗事發,抖抖索索來鬆鶴堂,直至天明,都沒有回浣紗院。王素兒一夜沒睡,坐等右等等不回奶娘,便在次日一早給顏老太太請安後,便跪下給奶娘求情。

顏老太太沉默片刻,沒有理會跪地哭泣的外孫女,扶著彩屏的手去佛堂念經。

過了半個時辰,顏老太太睜開眼,問道:“素兒還跪著?”

彩屏回道:“是,奴婢怎麼勸都不起來。”

顏老太太哀聲長歎,刹那間,似乎又多了一把白發,良久,問道:“你覺得該如何處置崔媽媽?”

“奴婢不敢托大,不過——。”彩屏頓了頓了,說道:“奴婢覺得,如果表小姐能主動自行懲罰崔媽媽,無論輕重,老太太都可以網開一麵,放崔媽媽回去繼續伺候表小姐。但是,表小姐偏偏選擇了求情,崔媽媽是錯,表小姐念及主仆情分,貿然求情更事錯,所以,崔媽媽是萬萬不能再留了。”

顏老太太點點頭,“嗯,我也是這個意思,素兒太感情用事了,崔媽媽雖然忠心,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越幫越忙,素兒偏又器重她,崔媽媽一天在她身邊,教養嬤嬤就插不進手,形同虛設。唉,素兒旁事都還明白,可就是對崔媽媽言聽計從,我不能由著她一錯再錯了。”

畢竟是自己外孫女的乳娘,顏老太太要留下麵子,對外宣稱是崔媽媽得了急病,不能留在府裡,怕過了病氣,將崔媽媽安置在北城昭回靖功坊羅鍋巷一個小院裡養病,這一養就是整整大半年!

半年過後,偏執愚忠、有些口舌不饒人的崔媽媽慢慢淡出了顏府人們的視線,崔媽媽“病好”之後,顏老太太“憐惜”她伺候了外孫女一輩子,特還了她的奴婢文書,去順天府衙門消了賤籍,做良民,賞了紋銀百兩,許她住在小院子養老送終,還送了一個丫鬟,一房人伺候崔媽媽,這便是沒有子嗣的媽媽嬤嬤們榮養的標準模式,當然,容嬤嬤那種有個爭氣的外甥除外。

崔媽媽在外,沒有顏老太太允許,不得擅自進府看望舊主;王素兒一個閨閣小姐,更是不能輕易外出,顏老太太等於將兩人隔絕開了。

不過到底是多年的情分,藕斷絲還連,王素兒的貼身丫鬟蒹葭白露都是從成都帶過來的,蒹葭前年嫁給府裡一個小管事,預備將來作為王素兒一房人陪嫁到婆家去,所以王素兒有時候將一些銀子吃食藥材布匹等好東西托付給蒹葭捎給崔媽媽,崔媽媽也將自己做的鞋襪衣服等物托蒹葭送給王素兒。

顏老太太如何不知?隻是覺得不能做的太過,傷了素兒的心,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心想隻要這兩人打不著照麵,又有教養嬤嬤照看著,也無大礙。

——顏老太太到死都後悔自己當時一時心軟,沒有將崔媽媽斬草除根。

燕京北城昭回靖功坊,位處地安門附近,羅鍋巷位處就在次坊中央,其附近的沙家胡同整條街都是燕京城買賣冥器用品店鋪,所以權貴豪富之家不會住在此地,這裡大多是平民百姓。

羅鍋巷的一座一進小宅院裡,頭發斑白的崔媽媽指著院中小草亭下麵的兩個馬紮子說道:“你要坐便坐,不坐就趕緊走。”

言罷,崔媽媽自顧自的坐在一個高些的馬紮子上,從針線簸籮裡拿出納了一半的鞋底,借著落日的光芒,垂首繼續縫起來,也不命小丫鬟上茶。

這位上門拜訪崔媽媽的王夫人就是成都王老族長的四兒媳婦,按照輩分親疏來算,她還是王素兒沒有出五服的本家嬸娘,王素兒早逝的爺爺,和王老族長是親兄弟,所以素兒算是王夫人的內侄女。

四老爺是庶出,從小就不得寵,成親之後早早被嫡母分了一份薄產打發出去,帶著媳婦上京趕考,進士科最難考,四老爺這個在蜀地勉強算是才子的人物卻春闈不中,盤纏將儘,差點要到賣妻賣女的地步了。

好在他能寫一手好字,一紙好詩詞,相貌堂堂,後來為了生計,不得不放棄科舉,巴結上了永定侯,剛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個普通的清客,吟詩作賦幫助永定侯取悅附庸風雅的客人,其機敏善談,漸漸得永定侯看中,聘為師爺,總管侯府文書來往,算得上是永定侯的心腹,王師爺的年俸和賞賜之物十分豐厚,也能在燕京買房置地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妻王夫人從一個給人浣衣做繡活的洗衣婦,搖身一變成了當家夫人,過上了呼奴喚婢的好日子,她原本出身落魄書香之家,跟隨丈夫遊曆,也過過苦日子,其見識談吐很得永定侯夫人賞識,閒時經常下帖子請她來侯府說話解悶。

王夫人看見侯府奢華富貴,很是羨慕,心裡起了攀親的念頭,無奈她大女兒已經出嫁,小女兒姿色才華平庸,根本入不了貴人們的眼,為人做妾她又不甘心——再說了,娶妾娶色,小女兒根本沒那個條件。

不過善於鑽營的人,永遠都有法子。

王夫人聽成都老家人說當初那個嫁妝豐厚的嚇死人的同族妯娌已經故去,遺孤王素兒來了京城,養在外祖母顏老太太跟前時,心下頓時活泛開了:自己親女兒相貌不行、才華不及、門第不顯、家世不高,永定侯夫人當然瞧不上,可是若換了這位侄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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