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此話一出,還沉浸在宋氏有孕的狂喜中的寧佑不禁目瞪口呆全文。
睡蓮打破沉默,問道:“嬸娘,您覺得小鎮這些傳言又幾分真假?”
柳氏沉吟片刻,說道:“秦王謀反應該是真,燕京城戒嚴也是真,因為這兩者很難造假,但是皇上被刺,生死不明就很耐人尋味了。”
“真假摻著的傳言最能迷惑人。”睡蓮說道:“我這些天一直看著輿圖,無論是西北沙場,還是都城燕京,離這裡都很遠,小鎮消息閉塞,我們乘坐快船,日夜兼程才到此地,怎麼可能這偏遠
小鎮還比我們先知道燕京形勢呢?何況謠言傳播開來,也是需要時間的。”
寧佑緩過神來,抓住了重點,問道:“九妹是說,有人故意在全國散布這種謠言?”
睡蓮點頭道:“是真是假很難斷定,但是這背後肯定有人推波助瀾,令民心大亂,乘機渾水摸魚,從中得利。”
柳氏眉頭緊鎖,腦子裡各種念頭風馳電掣般掠過,最後定格在一處,雙拳頓時一緊,喃喃道:“睡蓮說的沒錯,這消息傳的是在太快了,尤其是謀反、皇上被刺這種大事,除非——除非有人提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個人,便是背後的操縱者!”
寧佑問道:“這個操縱者會是誰呢?”
柳氏冷笑道:“無非是那幾個窺覬帝位的皇子、或者在外地就藩的皇叔們,為了爭奪那個位置,不惜手足相殘,天下大亂。”
睡蓮歎道:“不管背後的那個人是誰,這天下肯定是要亂一段時間了,民心不穩,亂世中最容易出匪亂,甚至官匪勾結,謀財害命,如此一來,我們行程就更艱難了。”
活在當下,即使猜中真相也沒有用,一船的孤兒寡婦,在天下麵前,是若螻蟻一般的存在,螻蟻撼動不了大樹,隻能先自保。
家世巨變,睡蓮剛開始其實也是內心大亂,隻是多年來的習慣令她強作鎮定而已,畢竟被父親選作了家主,她有責任、也必須讓家人覺得她是有擔當,也有能力擔當的。
否則,人心惶惶之下,他們這些在大廈將傾之前逃出的完卵,恐怕還沒逃到目的地,就被已經破碎了。
睡蓮畢竟是活過兩世的人了,她必須識時務,她當初來到這個新環境裡麵,也不就慢慢適應了麼?大廈將傾,天下即將大亂,她一個小小女子,沒有那種傾國傾城的本事力挽狂瀾,隻得接受命運,適應新身份,新的戶籍家庭,哪怕是被士大夫階層瞧不起的商戶人家呢,人活著,才有希望。
大不了,就當做第三次投胎吧。
所以當柳氏母子思考著誰是主謀“大事”時,睡蓮想的卻是更實際的問題——路途越來越艱難,他們要小心官兵、還有土匪,甚至還有歹意的平民。
柳氏很快反應過來,不僅覺得自己好笑,想這些有什麼用呢,還是先逃出去是正經,於是對寧佑說道:“你趕緊下去找路鏢頭說一說此事,要他多加小心,這路上很不太平。”
臨行時,顏五爺曾經說過,這位路鏢頭的父親受過顏老爺子莫大的恩惠,曾經立下誓言,聽候差遣,江湖之人,最重承諾,是可以信任的,況且顏老爺子早就給了豐厚的錢財,一旦將他們送到目的地,路鏢頭一行人就遠走西南邊陲大理國,等一切塵埃落定方可回中原TXT下載。
寧佑應聲下去,過了不久,又折返回來,他麵色凝重,手裡捧著一個簡陋的木匣子,打開時,裡麵放著幾把簡易的匕首!
寧佑說道:“路鏢頭說,他知道了,會小心行事,隻是為了以防萬一,他給了兒子這個,說分給咱們防身用。”
柳氏挑出一把來,從牛皮鞘裡抽出匕首,寒光閃閃,很是鋒利,柳氏將匕首藏在孝衣裡。
寧佑將匣子遞到睡蓮麵前,睡蓮搖頭道:“不用,我已經有了這些東西。”
柳氏吩咐道:“你媳婦才剛剛有孕,日子淺的很,不能隨身藏這些利器,怕傷了胎氣。”
“母親放心,有我在,會全力護著她的。”寧佑眼眸裡有了前所未有的堅定,那一刻,他像個男子漢了。
睡蓮開解道:“我們這畢竟是靈船,被土匪盯上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有官兵上來查驗,我們也有戶籍和通關文書的,路鏢頭隻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你慢慢和嫂子說,讓她放寬心些才好,莫要傷了神。”
寧佑目光一暖,說道:“多謝九妹妹提醒。”
次日,靈船到了揚州,路鏢頭來問接下來該往何處走,睡蓮寫了張紙條給路鏢頭看了,路鏢頭眼裡有了然之色,默然退下,不一會,靈船轉舵,到了長江,楊帆起航,逆水西去。
船艙裡,隔著窗戶竹簾的縫隙,慧蓮看著熟悉的景致,問寧嗣:“我們到底要去那裡?”
寧嗣捧著一卷書,頭也不抬的說道:“隻有九姐姐知道去處,總之不會是南京老宅。”
慧蓮想了想,問道:“會不會回老家成都?咱們這幾個兄弟姐妹,也隻有九姐姐在那裡住過,也最熟悉那裡。”
在角落呆坐的寧勘突然問道:“琪蓮姐姐和寧康哥哥真的是去南京舅舅家了嗎?他們是不是已經到了我們要去的地方?”
怡蓮挑起簾子進來,說道:“你們都彆瞎猜了,一切聽睡蓮和八哥哥的,隔間八嫂身子有些不適,這會子剛睡下,彆吵了她。”
寧康拿起一卷書,和寧嗣一起默背,怡蓮則和慧蓮裁布做衣服,都是素色棉麻的衣料,以前那些華麗的衣服都沒有帶,在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隻能穿平民百姓的衣服。
同父異母的兩男兩女都很忙碌,也隻有背書和女紅能夠暫時將惶恐驅除。
怡蓮縫的是嬰兒小衣,預備給宋氏的孩子穿,食指被針頭紮了一下,怡蓮將指頭含在嘴裡吮了吮,一股甜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