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問老友舊仆說推辭,談皇上柳氏說玄機(1 / 2)

十八釵 暮蘭舟 9291 字 8個月前

蜀地成都,子龍塘街,顏家老宅全文。

砰!

一滴眼淚落進了水盆,朱砂用藥膏給睡蓮按摩有些皴裂的腳跟,眼淚就簌簌落下來,石綠掏出帕子給朱砂擦淚,卻把自己的淚水也擦出來了,石綠哽咽道:

“小姐兩歲時就是奴婢兩個伺候的,小手小腳無論冬夏都保養的滑潤光潔,可現在,手指頭都磨粗了,腳還長了老繭,嗚嗚。”

睡蓮正在想心事呢,思維被這兩個丫鬟打斷,不由得歎道:“唉,沒事的,將養將養就好了,逃亡之路險的狠,我沒病沒災已經很不錯了。”

朱砂石綠對望一眼,還是石綠膽子大,怯怯問道:“奴婢聽說小姐還給白哥兒洗尿布來著……。”

睡蓮說道:“又不是我一個人洗,十妹妹和七姐姐都幫著洗,你們是不知道,一個小嬰兒一天用掉五十塊尿布是很平常的事,我們三個姐妹輪著洗,在熏籠上烘乾才剛剛夠用。”

“因怕走漏了風聲,不敢請傭人,衣服鞋襪的也是我自己洗的,十弟和十三弟還幫忙劈柴,七嬸娘親手做羹湯——總之,每個人都過的不容易,你們兩個彆想太多了。”

聽到這話,知道小姐不是一個人吃苦,朱砂石綠心裡才有些平衡,朱砂揉著睡蓮有些粗糙的腳跟,喃喃道:“估摸要養大半年才能恢複……。”

石綠安慰道:“無妨的,橫豎還要三年——。”

話語戛然而止,睡蓮很明白石綠要說些什麼,三年後,她才出嫁——橫豎新郎三年後才驗貨,這會子補救還來得及。

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了三天,直到現在,睡蓮還無法將新郎、許三叔、順平伯這三種身份放在一個人身上,睡蓮暗想,許三叔還是知芳的三表叔呢,以後知芳要叫自己三表嬸?想想都彆扭。

想到知芳,睡蓮問道:“朱砂,姚大小姐知道我避在西南,她有沒有托你們給我帶話?她這個向來熱心,我驀地消失在燕京,她肯定擔心的不得了。”

朱砂一怔,老實人一時呐呐不知說什麼好。顏府上下誰不知九小姐和姚大小姐親厚,情同姐妹?倘若被九小姐得知姚大小姐被紈絝表哥逼娶,之後和離回家的淒涼,九小姐還不得傷心死?不若,先緩緩吧……。

石綠機靈,忙笑道:“小姐很真是掛念姚大小姐呢,每天都問一問。姚大小姐如今也都大了,整日忙著幫姚二夫人料理家務,很少能出門,就是想稍句話,怕也是沒空的,等小姐回了燕京,當麵和姚大小姐好好敘敘話便是。”

睡蓮想了想,說道:“也是,如今她估摸也要嫁人了,臊得慌不敢出門,哎,你們兩個有沒有打聽到姚大小姐說的是什麼人家?家世人品如何?”

朱砂不敢答,埋頭給睡蓮揉腳,石綠笑道:“奴婢整日光忙著收拾聽濤閣、擔心小姐的下落去了,倒是沒有留心姚府那邊。”

“哦。”睡蓮有些失望的往榻上一躺,想了想,又問道:“春曉已經確定去皇宮做宮人,隻是即便是官俾買賣,也會造冊存檔的,可春曉的家人、還有添衣和添炭怎麼一直打聽不到消息?”

話題終於繞開了,石綠暗自鬆了口氣,歎道:“可不是呢,隻是偽帝作亂的那幾個月,燕京城都亂了套了,那些人把官俾當牲口似的買賣,得了錢就給人,張嬤嬤使人去查,尋訪了快半年都沒有消息。”

“唉,也是,添衣她——生大太好了,在亂世之中很難保全。”睡蓮臉色有些黯然,石綠見小姐麵色不善,便存心說幾句開導的話。

石綠振奮精神,說道:“小姐,今日外頭張貼了告示,說順平伯帶著官兵搗毀了匪首楚霸王的山寨,親自斬霸王於馬下,活捉大小頭目若乾,江匪死的死,散的散,外頭都說順平伯給蜀地除去大禍患,從此就慢慢太平了呢,成都府已經有人出資立碑文寫下這豐功偉績,以後蜀地世世代代,都有人感激順平伯的恩德……。”

皇上命順平伯護送功臣靈船回成都安葬,這位順平伯好人做到底,剛入成都,就乾起了剿匪的活計來。

連老實人朱砂也跟著說道:“皇上給順平伯禦賜的宅子,離咱們什刹海不遠,就在北麵一點的積

水潭北麵,叫做定園(注1,請看作者有話說),門口皇上禦賜的匾額,是皇上為獎賞順平伯平定西北秦王叛亂,趕韃靼於雁門關的功績,所以叫做定園呢。”

睡蓮聽著朱砂石綠一唱一和,默契無比,看這樣子,應該是提前安排好的,故意寬她的心吧。

許三叔比自己大了足足十三歲,家裡還有姬妾,曾經燕京十大紈絝之首,估摸著外頭風流債也不少,遺腹子一個,如今單獨在外頭開府單過,永定侯府家族的對此的態度肯定不會太好,這意味著許三叔從家族借不到任何力量——在官場,無論文武,單打獨鬥隻是權益之計,若要長長久久,必須靠派係、姻親、還有家族力量。

如今許三叔派係不明、姻親顏家有名但無權、家族敵視,危言聳聽一點,就是典型的都不靠譜啊。

如此評估一番,許三叔好比後世的期貨,風險大,投資高,要麼輸成乞丐,要麼贏成富豪,而且自己已經被套牢不能脫身了,除了往死裡投錢操盤翻身,沒有第二條可以走。

賜婚聖旨就是一條枷鎖,牢牢把自己和許三叔栓在一起,就像西方結婚誓詞那樣說的,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兩人會相伴到永遠。

為什麼不是相愛到永遠呢?很簡單,在這個小三小四小五小**理合法的世界裡,相愛是一種玩笑,愛情就是毒藥啊。

睡蓮暗想,毒藥誰愛吃誰吃去,反正我是不吃的,愛誰誰……。

既然已經上了這條船,就彆想那些沒用的,怎麼考慮把先把船淌過渾水才好,沒有趟不過的大海,隻有不努力的舵手,睡蓮對自己說,我要好好的過下去。

半夜的時候,柳氏提著一盞宮燈來到睡蓮的小院。

“嬸娘?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睡蓮請了柳氏進來,準備洗手泡茶。

“清水即可。”柳氏忙阻止了,說道:“知道你睡不著,就過來和你聊聊。”

睡蓮斟了一杯溫水遞給柳氏,說道:“這兩天,我思前想後,總覺得有些疑慮。”

“我記得以前許三爺是很在乎永定侯的爵位,如何輕易就放棄了呢?畢竟侯爵比伯爵要高很多,以前皇上還駁了永定侯給嫡長子請封世子的折子,問‘許家三郎何在’,這表示皇上是支持許三爺承爵的。”

“還有,依許三爺的戰績,封侯並不是不可能的,他既然如此得聖眷,皇上為何隻是封一個伯爵,而且是還是二等伯爵?”

柳氏聽了,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心疼的是,這門婚姻,看似富貴榮華,其實裡頭的荊棘叢叢,很是棘手,睡蓮以後的日子提心吊膽是家常飯;欣慰的是,睡蓮沉穩機敏,雖然還沒有嫁過去,但是已經考慮為將來謀劃了。

柳氏拉著睡蓮的手,對坐在羅漢床上,問道:“告訴我,這天下是誰的?”

沒想到嬸娘會避開疑問,反而質問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睡蓮措手不及,答道:“是——是皇上的最新章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許三爺功績再大,他也是皇上的臣子,皇上給的,他就接著,皇上不給的,他就不能要。”柳氏目光一銳,說道:

“你若想弄明白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首先就要弄清楚,咱們皇上的性格和行事風格。”

“皇上的母妃娘家不顯,先皇當初給皇上選妃時,就格外選了娘家勢力大的小姐做王妃,後來——你也知道,儲位之爭時,先皇後被逆王滅族,也被毒害的不能有子嗣,皇上為了鞏固江山,納了不少世家女子為妃。那個時候,皇上雖為九五之尊,可是立足未穩,在政事上處處被掣肘,甚至在後宮之中,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皇後被那些娘家強大的後妃欺淩,最後抑鬱而亡!”

說道這裡,柳氏眼裡一片火光,她諷刺笑道:“後來皇上坐穩了江山,就將那些當初掣肘他的世家功臣一個個收拾了,楊閣老就是在那個時候倒台的,而肅王生母賢妃娘娘之所以會瘋掉,完全是因為一碗不該出現的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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