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展示在攝像頭前的,是渺渺熟睡的紅乎乎小臉,未等宋無道心裡泛起暖意,就看見他二弟單手捏起渺渺的小圓臉,把她的臉頰當麵團樣壓得嘴唇微嘟,而即使被這般擺弄,喝高了的渺渺仍然沒有被吵醒的跡像,雙眼緊閉:“你看,這都不醒。”
彆說,白嫩軟糯的臉頰跟年糕一樣,著實好玩。
比臭男人可愛多了。
宋無道皺眉:“你彆玩她的臉,讓她好好睡覺。”
“好的好的。”
就在宋流星打算關掉攝像頭繼續玩的時候,大哥又眼尖看到了妹妹被子旁邊的兩塊異物,便問他那是什麼,在聽完宋流星說明情況後,他說不出話了:“她半夜掀被子你就給她蓋一下唄。”
“大哥你不懂,人類之所以是萬物之靈就是因為懂得使用器具來幫助自己達成目的。”
宋無道瞪著那兩塊石頭,實在很難接受這番說辭。
宋流星唇畔掀了笑:“你就是把渺渺想得太脆弱,太嬌氣了,其實小孩皮實得很。”
大哥沒接話,過一會後才低聲道:
“人命本來就是很脆弱的。”
這家日式溫泉的套房能擁有私人溫泉,宋流星開著陽台的木門,微涼的夜風淌進來,吹動了風鈴,勾起零碎的清脆聲響。大哥的聲線沉沉,如同一塊石頭,墜進他心裡。
爹媽走得早,對大哥來說影響是最大的。
當時宋流星還在叛逆期,滿心滿肺的逆反心理,想和全世界對著乾,腦門刻著一個大寫的不服,會為屁大點事歇斯底裡,感覺人生無望,為自身平庸煩躁,一個人待著會瘋,和彆人也處不來,專心致誌地煩。
畢竟父母把兒女保護得很好,宋流星叛逆得很有安全感。
而那場死亡則把他從安全殼子裡提溜出來,暴露在狂風大雨裡,被現實劈成了傻子。
是大哥二話不說承擔起父母的角色,讓他們繼續安心上學,以後該乾嗎乾嗎,想爹媽了難受了跟他哭。宋流星那會挺不懂事,跟他鬨過好幾回,給大哥添了很多麻煩。
沒人問過他傷不傷心,痛不痛,迷不迷茫。
意外來得太突然,造成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在大哥的庇護下,他們仨的成長勉強歸到了正軌,而大哥則在某個時刻,往宋流星也觸摸不到的方向快速墜去——
他們就像在一個蹺蹺板上,想維持平衡,總得有一端墜向深淵。
“我知道,”
宋流星從漫長的回憶中驀地回過神來,他接著說:“但是大哥你用太高的要求來限製自己,會過得很辛苦。”
“我有在控製自己了。”
大哥說道。
宋流星提起:“今天我帶渺渺去滑雪,她一個小時念叨了三次要是你也在就好了,要是你腿沒傷就可以一起玩了。”
“……”
眼睫在宋無道臉頰落下淺淺的影。
強大又不可一世的宋尊者,此刻迷茫得像一隻受過重傷,即使早已愈合也對傷處心有戚戚然的惡獸,他說:“我總怕她受傷害,但到頭來,真正能讓她難過的,好像也是我。”
不在乎的人受傷,頂多心生惻隱。
大哥碰掉一點油皮,渺渺就難受得要命。
如果爹媽沒出事,也許宋家兄妹的紐帶就不會那麼緊密無間。
宋流星問:“你乾嘛了?”
“我手臂上受了點傷,想讓她心疼心疼我,就在她麵前扒拉了一下傷口,”大哥頓了一下:“然後她就哭了。”
“你神經病啊,在她麵前搞這麼狠,她膽子小玻璃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流星罵他,罵完了給他指條明路:“以後少乾這種事,你想她關心你,你就多找她玩兒,她哪次不是把我們放第一位?直接點,彆拐彎抹角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哥被訓得沒法反駁,乖乖聽訓。
風鈴聲驟起又驟落,宋流星說完後自己都笑了:“難得能看到你倆吵架,也算稀奇。”
大哥對弟弟妹妹,那是無條件的容忍寵溺。
隻要不學壞走歪路,即使是過分要求他也會儘量滿足。
家裡最常吵架的是他和妹妹,看她氣成小河豚就覺得特彆好玩。
三弟跟他吵不起來,他即使吃飽沒事乾故意挑事,三弟也隻有一副任人宰割的擺爛模樣——嘲諷他玩得菜,他能來一句“嘻嘻我是廢物”,你能拿他怎麼辦?沒辦法的。
“明早我把小妹帶回去,你做點好吃的哄哄她吧。”
“好。”
“先睡了啊。”
“嗯,你也注意彆著涼了。”
掛掉電話後,宋流星就心安理得的到一屏風之隔的床躺下玩手機,回複不同大佬的微信,直至困倦睡去——他經常如此,在聊得興頭上的時候頭一歪睡過去,獨留對方對著微信猜度得輾轉而側,徹夜難以成眠。
渺渺睡得早,半夜醒轉過來。
當酒勁兒退去後,人迷迷糊糊的,喉嚨乾得一呼吸就如遭刀割。二哥給她蓋的被子隻露出一個腦袋,酒精作用下人的體溫比平常高,捂數小時捂得她頭涼身熱,難受死了。
宋無道的擔憂不無道理,二弟確實不會照顧人。
戀愛約會還好,一到過夜就啥也不會。
被悶得大汗淋漓的渺渺半睜眼,張嘴想喝水,發現喉嚨難受後又閉上了嘴巴。
算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剛這麼想,卻發現被子像是被神秘力量壓製住,掀不起來。
……怎麼回事!!!
石頭壓的位置在渺渺的視野盲區,在她的角度中,就是本應輕盈的被子抬不起來,將她壓得死死的,腦袋又因為殘餘的酒精變得迷迷糊糊的,想不出有效的解決辦法,急得快哭了。
渺渺聯想到中午和二哥看的恐怖片。
她嘗試叫二哥,卻因為喉嚨太啞隻發得出微弱的呼喚。
下一刻,二哥回應了她。
以打雷般的呼嚕聲。
……**文的主角怎麼可以打呼嚕!!!!
主受失格,剝奪攻權!
宋流星睡前也喝了點小酒,今夜睡得比平常沉實,便打起了呼嚕。
在這無措的一刻,渺渺想起大哥派了一隻妖怪來保護她,而那隻妖怪應該是聽得懂人話的。
她閉上眼睛,小小聲的說:“我好想把被子掀開哦,怎麼掀不動呢?”
陽台外的月光將床的影子拉得很長。
影子裡,一雙雙金黃色的倒豎獸瞳亮了起來。
小金聽到了公主殿下的訴求,也感受到公主現在很難受,可是主人叫它如非必要不可以暴露自己的存在……
“我睡著啦。”公主聲氣微弱地宣布。
!!!
睡著了,那就沒問題啦。
渺渺怕露餡,一直緊閉著眼睛。
她聽到窸窸窣窣的異動,沒一會,壓在身上的被子就被神秘力量掀了開來,涼快的夜風吹到身上,籠罩在被窩裡的悶熱被吹散後,她長籲一口氣,故意非常明顯地露出了快要醒來的動靜後,才再次睜開眼睛。
周圍沒有其他活物。
渺渺坐直身,終於看清了魘住自己的真相——
一左一右,兩塊大石頭。
渺渺起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嘗試冷靜。
溫水濕潤了喉嚨,她冷靜不了。
下一刻,渺渺就噠噠噠噠的跑到屏風後,以大鵬展翅之姿飛撲到二哥的床上,結結實實地給他來了個泰山壓頂:“呀達!歐啦歐啦歐啦!!”
一波高速連招,把宋流星錘醒了。
“有病沒病,擾人清夢……”
宋流星半睜開眼,本來要生氣的,看見是妹妹後,突發奇想:“我們去吃夜宵吧。”
“啊?”
渺渺偏了偏腦袋,頭頂彷佛要冒出疑惑的問號。
總之,45分鐘後,二人就穿戴整齊地出現在山下的小吃街上剝起了小龍蝦,吃飽喝足後才一塊兒回去溫泉旅館繼續睡覺。
翌日早上十點左右,宋流星將她送回滄湖新城的家後,就直接出門趕通告去了。
渺渺在玄關攥緊裙角,有點躊躇。
她氣在頭上的時候凶天凶地,這會消氣了又覺得自己過分——這件事的對錯本來就不好掰扯,大哥受傷了想跟她求安慰,沒愛惜自己身體是錯,可歸根究底是砍傷他的人不好,她凶巴巴的說不理大哥,也讓他傷心了。
彷佛兩隻小動物打鬨,咬得對方一嘴毛。
“大哥,”
渺渺換上家居拖鞋後,期期艾艾地往客廳叫了聲:“我回來啦。”
“嗯。”
無論她什麼時候回家,大哥好像總在廚房。
渺渺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問:“你手臂的傷好了嗎?”
“嗯,去醫院看過了。”
其實是自己想辦法搞定了。
渺渺一聽這正經的語氣心道要壞,難道大哥真生氣啦?大哥一板起臉她就心虛,從玄關到廚房的短短距離,她卻走了好久……
“過來,”宋無道招手,讓她過去。
本著伸頭縮頭也是一刀的原則,渺渺蹭了過去,才看清大哥在廚房裡搗鼓的東西——
各式各樣她愛吃的甜品小吃,特意做成一樣兩三口的份量,擺得整整齊齊的,琳琅滿目。其中不少是做起來工序特彆麻煩的,她刷抖音時點讚了,沒想著要大哥去做,太費神了。
未等渺渺反應過來,便聽到他低低的認錯道歉:
“大哥以後不敢了,我們和好好不好?”
他一邊認錯,一邊把烤成磕頭道歉狀的小兔子餅乾往她麵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