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指尖傳遞的柔柔一吻, 如封緘了阮時意的唇。
她呆呆由徐赫摟著, 久久無話。
雪穀清靜美好,宛若世外仙境,外加清幽淡香迷惑人心, 讓見慣俗世煩囂的她頃刻間生出錯覺。
仿佛內心深處, 比起永無休止的賬簿、沒完沒了的瑣事, 她更樂意遠避塵世,長留於此……如若有個言談投機、溫柔體貼的夥伴相陪, 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欸?等等,她究竟是如何上當受騙,被他一步步誘哄到了險些動搖的境地?
她有家人朋友,有責任義務, 更有大把的事情等著處理, 怎就莫名其妙心生遠遁之意?
歸根究柢, 不論是上回夜市偶遇,或是今日道旁邂逅,她皆心事縈繞, 正思索他的事。
他像有了感應般突然出現, 以猝不及防的迅捷、不容回絕的堅定, 拉她離開現場,教她毫無反思餘地。
堆疊幾十載的從容鎮定、端肅穩重,全被他不按常理的行事方式打破。
徐赫偷得愛妻半柱香的乖巧聽話, 已然飄飄如登仙。
他沒敢耽誤太久, 抱著她躍回地麵, 牽她的手,小心翼翼踏雪往回走。
阮時意嫌棄地甩開他:“你手太冷!”
徐赫狐惑,後知後覺發現,她肌膚的觸感,遠比他記憶中要溫熱。
他曾以為是她體質變好了,不像以往手腳冰冷,或是被他撩撥得周身發熱,才會通體暖融……沒想到,反倒是他自己體溫變涼了?
莫非,他服食冰蓮後深埋雪裡多年,故而體內生寒?
尋思間,二人並行出穀,原路返回。
一路無話。
偶有眼神交換,他竊喜,她懊惱。
抵達山道邊,隻見於嫻、靜影等人一窺探他們身影,無不麵露喜悅。
徐赫送阮時意到馬車前,抓過她披風內的手,往她手心塞上一小木盒。
阮時意好奇,本想打開,他卻訕笑道:“近來事忙,沒工夫給你做好玩的……彆嫌棄。”
她隻當帶去幽穀梅林一轉,便算是慶賀了,原來額外備了小禮物?
這下輪到她不好意思當眾打開,將木盒藏進袖內,訥訥一笑:“那就謝過先生了。”
徐赫原想送她下山,乍聽道上車馬聲近,忙朝她略一作揖,再向於嫻等人微微頷首,牽過馬兒,躍至鞍上,快馬離開。
阮時意聽覺遠不如他,還道是他突然害羞了,目送那昂藏背影瀟灑離開,她總覺有什麼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不多時,後方馬蹄聲伴隨車輪聲漸行漸近。
徐晟白袍迎風,騎著黑色駿馬開道,後方則是周氏的馬車和徐府仆役。
阮時意暗自慶幸,還好徐赫走得及時,沒被就地逮住。
“咦?”徐晟勒馬,“您在等我們?”
阮時意借機承認:“嗯,順帶看看風景。”
“這外披……”徐晟打量她那不合身的相思灰大披風,再觀垂落在地的尺許拖尾,恍然大悟,笑得意味深長,“哦!懂了。”
阮時意後知後覺,徐赫強行給她裹上的披風,還鬆垮地搭在她的月白外披上!
徐赫那家夥!特地留下證據?
她自知辯解無用,不等丫鬟攙扶,自行登上馬車,矮身鑽入,氣呼呼落座。
馬車悠然下山,穿過繁華鬨市,抵至瀾園時,已近黃昏。
阮時意早在車內脫下徐赫的披風,下車後徑直往沉碧手裡一塞,裝作若無其事回房。
她犯不著對下人解釋。
反正,她和徐先生“情深愛篤”、“纏綿旖旎”,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哪怕她斷言自己的心並未真正複蘇,對徐赫的擔憂僅出於親人之間的關懷,可她沒法解釋,為何會一再縱容他超乎尋常的貼近。
對他……仍舊存有愛意?
她自覺不像。
在她記憶中,她對他愛到極致時,會為他喜而喜,為他悲而悲,恨不得與他晝夜繾綣、朝歡暮樂,遠離片刻便周身不自在。
眼下,她憂慮他的處境,樂意和他閒來鬥鬥嘴,因他的挑弄逗引而蠢蠢欲動……卻連當年深情厚愛的皮毛都未及。
事過情遷,他們回不到當年了,無論他多努力去嘗試挽回。
回房後,她更衣小歇,趁左右無人,偷偷拿出徐赫所贈的小木盒。
盒子由細膩黑檀木製成,抽開上層盒板,內裡是深紅色絨布,半裹著一顆拇指頭大小的珍珠,光華流轉,溫潤雅致。
阮時意不知該生氣還是好笑。
多年來,她嘲笑他拿顆褪色假珠子糊弄她,他便去尋了一顆真的?
他什麼意思!
打算讓她老死時用來壓舌?再噎一回?看她不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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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末,聽聞藍家兄妹約了徐晟鬆鶴樓小聚,阮時意借巡視之機,帶上靜影沉碧,悠哉悠哉逛了過去。
此行目的,並非見長孫或藍家兄妹,而是會一會藍豫立接風洗塵的對象——姚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