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乾嘛!”徐赫俊臉立馬拉長。
阮時意忍笑:“我不光找他,還找了他兒子。”
“你、你趁我不在,去尋彆的男子!”他快氣炸了,一手摟她入懷,卻遭她抵住胸口。
“你不在好多年,我和他要有什麼,早該發生了!”阮時意啐道,“少動不動借吃醋之名來占便宜!”
徐赫被無情戳穿,悻悻然鬆了手,又不情不願問道:“你沒事兒找他倆乾嘛?”
“不乾嘛,閒聊。老洪說,想尋個機會和你……敘敘舊,我勸他,彆急在一時。”
“他是皮癢了想挨拳頭?抑或真心與我聊聊?”
“我猜,他可能覺得你皮癢?”阮時意笑道,“下回你倆找個沒人的清淨地兒慢慢打,我絕不乾涉!”
“我才不跟老頭兒置氣!”
於徐赫而言,洪朗然與他離開時的暴躁小夥子彆無二致。
但他徐三公子曾經事事比對方強,睡醒一覺,除了容貌體魄保持年輕外,身份、地位、權力……樣樣比不上昔日的哥們;得悉洪朗然糾纏阮時意足足三十年有餘,這口氣他難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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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見,各自交換信息完畢,阮時意覺察徐赫遲遲無離開之心,忍不住發問:“你再不回去……翰林畫院的處所還讓進麼?”
徐赫負氣:“雪越下越大,你想趕我走?”
“你、你要……留宿?那怎麼行!”
她生怕他胡攪蠻纏,對她各種癡纏,萬一她不慎縱容他越過雷池……後果不堪設想!
“嗬!我名義上是你‘阮姑娘’私會無數次的情郎,實際上是你拜過天地、生過兒女的丈夫!為什麼不能留下!”
他大模大樣往榻上一躺,竟一副賴死不走之狀。
阮時意既沒能力將他拖走,又不好驚動靜影把他攆出去,遂起身退開,悄聲道:“那……那你去阿六的小院子湊合一宿!那兒空出了一間客房!”
“大半夜的,我不認識路,摸錯門可就……嘿嘿!”
阮時意氣得不輕,推窗散散炭氣,以平複煩躁心情。
外頭大雪紛飛,寒風凜冽,放眼所及之處,被茫茫白雪湮沒。
朱梁碧瓦褪去顏色,脊獸僅餘輕微凹凸之形,所有的繁華如入了夢。
逼他冒雪歸去,太過絕情;且他孤身犯險取畫,定是疲憊不堪。
阮時意剛硬起的心,不知不覺軟了三分。
“那……你自己睡榻上!彆纏我!雪停得趕緊走!不能被發覺!”
徐赫原未指望留下過夜,隻想磨蹭著與她多待一陣,聞言心下竊喜,臉上則掛著委屈表情。
他乖乖除下鞋子,和衣而臥,躺得直直的。
見他難得不吵不鬨,阮時意暗覺好笑。
掩上門窗,她從櫥裡翻出一床被子,胡亂堆在他身上,而後滅掉燭火,回自己的架子床,側身而臥。
窗外皚皚白雪折射而入的弱光盈滿房間,使得家具擺設、雅致裝飾如蒙了一層淡淡的霧氣,仿佛並非真實存在,如虛如幻。
聽著徐赫呼吸漸勻,依稀已進入夢鄉,阮時意鬆氣之餘,心中微痛。
——這家夥……是真勞累了。
三十六年前,他離家之時,雖已當上父親,卻仍有爹娘疼愛,外加終日忙著作畫,無論心態和處事方式,皆未達到真正意義上的成熟穩重。
曆劫歸京後,他傷心痛悲,俗務纏身,大概沒吃過幾頓好吃的,也沒睡過幾夜安穩覺?
阮時意也曾受過苦。
當苦楚隨年月逝去而淡忘,她反倒更憐惜徐赫目下所受的煎熬。
她從未忘卻,勞碌一生,她始終有親友相伴。
而他的孤獨,無人能體會,無人可寬慰。
阮時意心懷憐憫,迷迷糊糊睡至四更時分,乍感寒氣從身後貼來。
起初,她以為被子沒蓋好,伸手拽了拽,未料摸到一結實冷涼的軀體。
她大吃一驚,頓時醒了個透徹!
確認徐赫偷偷爬上她的床,搶了她一截被子,卻又規規矩矩平躺著,睡得極為深沉……阮時意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說好的“自己睡榻上”呢?
她幾乎想搖醒他,或直接將他踹下床。
冷靜過後,她未驚擾他的好夢,隻是悄然往裡鑽,遠離他那股異乎尋常的涼意。
枕邊多了一人,下半夜終歸難再安穩。
自他離去,她基本沒和誰擠過一張床,從身到心,太不適應。
當天色漸亮,徐赫小心翼翼下床,躡手躡腳溜回窗邊木榻,假裝從未乾過壞事。
阮時意閉目裝睡,一動不動,也裝作未曾覺察。
雪停,日出。
她起床披衣,估算著丫鬟們快要端水來伺候,見那人睡得正酣,趕忙推他:“天亮了,快滾!”
“唔……我好多天沒怎麼睡了,讓我再眯一會兒……”
他蜷縮著,雙眼緊閉,嘴裡哼哼唧唧。
阮時意禁不住扶額。
這人!居然還學會賴床?
果然是“徐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