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敢將視線投向池中人。
不是說去轉轉麼?怎又拉她進了溫泉池?
她往時跟隨兒子兒媳到行宮,泡的是院落中的小池子,在側隻有於嫻端茶倒水。
如今要穿一件等於沒穿的紗衣,和談不上相熟、且言行曖昧的郡主共浴?
會否太奔放了些?
是她年紀大,跟不上後生的觀念?
“欸!小阮妹子!好慢哦……你是在害羞麼?”夏纖絡趴在池邊,閉目享受侍女按摩,連催了兩遍,又示意讓閒雜人等退下。
“小女子乃尋常商家女子,豈敢與郡主同享浴池?”
“你太見外了吧?我請來作伴的,一半是商賈世家女,我像是瞧不起你們的人?況且,我特彆想看著你……一件件脫掉這身衣裳的樣子。”
“……!”
阮時意瞠目結舌。
銜雲郡主愛的美色,不分男女?
夏纖絡劃水而行,穿過蕩漾花瓣,抵至阮時意半丈外的池邊。
她雙手交疊於岸邊石塊上,臉色紅潤如泛情潮。
薄紗衫濕水後呈透明,緊貼她身上,豐腴身姿一覽無遺,誘惑無限。
阮時意未敢多看,唯有飲儘杯中酒以掩飾緊張。
“小阮妹子,我沒你想的可怕……我不過欣賞各種美好的人和物,男的女的,隻要好看,我都喜歡。你骨子裡有情也有欲,在性情中人麵前,何必壓抑?我這兒最不缺俊男美女,給你挑幾位大膽火辣的嘗嘗?”
夏纖絡嗓音嬌懶,既含辯解,亦帶誘哄。
阮時意傻眼了。
她、她就一守寡的老太婆!哪來的**?
最多做過兩回不正經的夢罷了!
分不清是郡主聲色惑人,還是美酒讓她頭腦發脹,阮時意無從思考,順口搬出對方調侃她養郎君之事。
“謝郡主美意,我、我不缺這個……我家裡有的!”
夏纖絡以手托腮,悠然歎息:“可那人似乎滿足不了你?實話告訴你,女子更懂女子的需求!男人呀!太猴急了!隻顧自己舒坦!你若隻喜歡男子,便隻能享受世間一半的樂趣和美色。”
阮時意沒來由想起了被她打擊了的“小三郎”,瞬即緋臉欲燃。
夏纖絡續道:“我懂你,你的出身、教養、受太夫人的教導,迫使你一直壓抑自己。但……你不照樣在她的地盤養了個小白臉麼?可見你不拘泥於世俗眼光。
“放眼京城,咱們算是有財有貌者中最拔尖兒的,又無婚姻約束,想要什麼,都能搞到手。男子的剛強,女子的嬌柔,均可兼得。”
阮時意隻覺眼前越發模糊,需要努力定神才看得真切。
她隻想要回晴嵐圖啊!郡主給她塞男人女人做什麼?她才不想跟這些孩子瞎玩鬨呢!
夏纖絡見她不語,自說自話道:”適才那綠衣裳的方家妹子,跟我情況相似。不過呀!她是被夫婿毒打才和離,結識我大半年,規矩得很哪!
“今日難得遇上合眼緣的琴師,你瞧,嘖嘖嘖……她若得不了安穩情誼,獲一時痛快也未嘗不可,三貞九烈那套,從宋宣末年便過時了!”
阮時意搞不清自己是被她繞暈,抑或被酒泉醺暈,水眸越發迷朦。
失算了,得儘快撤離,否則……晚節不保啊!
呆坐半晌,她艱難開口:“郡主,我昨兒沒睡好,怕是有些困乏,不宜擾了您的雅興……”
“哎呀!算了算了!”夏纖絡見她不為所動,意興闌珊,擺手道,“不勉強你了!乖乖回去歇著吧!”
阮時意如蒙大赦,起身行禮退下。
夏纖絡凝視她的背影消失於屏風之後,嘟嘴悶聲道:“不好玩!哪裡好玩了?跟那家夥一樣,不識好歹!”
*****
折騰半日,估摸已過戌時。
出了殿閣,順利與沉碧彙合,阮時意方長舒一口氣。
殿外梅林疏疏落落,尚餘零星春雪殘留於枝椏,夜風帶動的涼意,使得她稍微清醒了些。
主仆二人並未多言,大致摸索出居所方向,沿甬道匆匆返回。
隻走了一小段路,阮時意步伐略顯輕飄,外加裙裳累贅,絆了她兩回,竟越發昏沉沉,不辨南北西東。
道上偶有數名巡邏侍衛與宮人,見阮時意渾身華服,皆頷首禮讓。
阮時意不得不硬撐著,勉力維持優雅姿態,向他們報以淡笑。
然則走了約莫一盞茶時分,主仆二人乍見前方低矮院牆,登時目目相覷。
“姑娘,咱們莫不是走反了?”沉碧撓頭。
阮時意暗叫不妙。
她在酒泉池邊喝的酒看似甜膩,實則後勁不亞於烈酒。
走在路上暈頭轉向,她還以為沉碧認得路,沒想到……各自指望對方,竟跑到北林區?
倘若大晚上醉倒在外,傳出去可真是丟人啊!
正自躊躇,右邊岔路信步走來兩人,為首一人身材高大,衣冠楚楚。
阮時意慌忙回避,未料對方搶上數步,低頭細看她的臉麵,驚訝道:“咦?是……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