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寢宮裡安睡的張貴妃, 還不知道自己腦袋上多出這麼一樁莫須有的桃色來。
姬雍給沈鹿溪這‘有一腿’這三個字震的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氣急敗壞地道:“你想得美!”
雖然他對張氏那毒婦的品行頗為厭惡,但在清白這點上, 張氏確實沒什麼可指摘的, 姬雍也不是喜歡搞蕩.婦羞辱那等齷齪手段的。
何況他父皇如今還沒死呢, 而張氏一心盯著權柄,哪裡會做出這麼令人詬病之事?說句不好聽的, 就算張氏不安分,也不至於瞧上沈鹿溪啊, 她哪裡像個爺們了...
姬雍狠狠地擰眉:“你為何會這麼說?”
沈鹿溪還以為姬雍知道呢!沒想到他一臉錯愕,她懊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 我猜的...”
姬雍:“...”
他實在想不到沈鹿溪這麼說的理由,當張氏的姘頭這個罪名可比當張氏的細作嚴重多了,她不是自己作死嗎?難道她是知道張氏想戕害她, 所以故意想汙張氏清白?
——其實這個理由也不太靠譜, 不過姬雍實在想不出更靠譜的理由了。
他深吸了口氣,拉回被攪的一團亂的思緒,乾脆跳過這個話題,淡然問道:“那你以後...意欲如何?”
這是要逼著她表態, 讓她說明自己如今到底是哪頭的。她深吸了口氣, 肅容道:“不瞞殿下,其實之前姚家派來的人也找過我幾次,讓我幫著他們對付太子,我一概拒了...”她頓了頓,努力使自己聲音誠摯一點:“我不願意與他們相謀!”她認真地道:“若非殿下提拔, 我何德何能成為殿下的貼身近衛?”
她這話全然發自肺腑, 姬雍心頭微動, 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隻微微挑了下唇角:“聽說...張貴妃待你也不錯。”他眼尾一撩:“我如何信你?”
沈鹿溪深吸了口氣,一臉誠摯地道:“殿下,卑職是廢物啊!廢物您懂嗎?”
姬雍:“...”
沈鹿溪清了清嗓子道:“卑職本來就不是有什麼大誌氣的人,也沒太大本事,本來乾近衛乾的好好的,眼瞧著再乾一年就能漲月俸了,是張貴妃非要把我拖進渾水裡,這我如何肯乾?”
她遲疑了下,又道:“其實前些日子姚家來尋過幾回,先暗示要把女兒許配給我,又願意奉上大筆陪嫁,以求把我綁在他們的陣營裡,今日姚素素來尋我,怕也是...”她才說了一半,就感覺身上一涼,姬雍目光發冷地看著她。
她急忙道:“我若是心動,早就該應下了。”
姬雍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緩緩道:“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否則...”
沈鹿溪聽出他未儘之意,當即發誓:“卑職若有半分背叛之心,以後定然不得好死!”她發完毒誓之後,又問:“殿下,您看...”
姬雍不置可否地垂了垂眼:“下去吧。”
沈鹿溪今天立場鮮明地表明了態度,既沒有含糊其辭,也沒有遮遮掩掩,這讓他很是意外,也確實驚喜,但這不代表他立時就會信任沈鹿溪。
若人心可靠,邵言跟隨他多年,又為何會背叛他?
日後再看吧。
沈鹿溪危局暫時得解,鬆了口氣,一溜煙跑了。
她這一晚上都過得心神不寧的,直到第二日,她去姬雍跟前當差的時候,看守水牢的侍衛匆匆報道:“殿下,邵長史自戕了!”
姬雍拿著朱筆的手微頓,半晌才道:“從庫裡提了銀子,安葬了吧,餘下的錢拿去給他的妻小。”
侍衛匆匆應了個是。
姬雍心緒有些起伏,邵言到底跟了姬雍這麼多年,如今他就這麼死了,他很難說得上是痛快。
他捏著朱筆的手微微泛白,嘲弄般輕笑了聲:“這世上終究無堪信之人。”
沈鹿溪嘴唇一動,下意識地抬眸,正對上姬雍眼底那抹沒來得及收回的探究和警惕。
兩人對視片刻,齊齊收回目光。
沈鹿溪也很好奇,像姬雍這般聰明絕頂又桀驁多疑的,今後若是能完全信重一個人,該會是什麼模樣。
......
雖然她和姬雍算是把話說開了,但姬雍明擺著沒有全信她,又有邵言自戕一事,她估摸著兩人之間的芥蒂隻怕不減反增,她自己一時拿不下主意,隻好趁著一日沐休,去家裡請教沈白。
她含糊地說了自己曾經和張貴妃有過合作,又說這事兒被姬雍發現...沈白才聽了一半,已經是目瞪口呆。
好歹他也經曆過不少風浪了,見女兒還安然坐著,他也強撐著聽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恨恨地砸了個茶盞:“糊塗!蠢貨!我往常是怎麼叮囑你的!皇子的事兒你也敢攪和進去,你是有幾個腦袋!”
沈鹿溪見沈白這反應,不由暗自詫異,她以為原身和張貴妃牽連的事兒,沈老爹就算不完全知情,多少也是默許原身張貴妃親近,沒想到他竟然是半分不知,甚至極不讚同。
這也就是說,原身是瞞著家裡私下跑到姬雍那裡當細作的,那這可就有點奇怪了,乾細作這種危險的活,要麼是有極大的好處,要麼是張貴妃手裡有她的把柄,要麼是原身和姬雍有舊怨,所以想要借此報複他,也不知道原身到底是哪種情況。
沈鹿溪知道辯解無用,原身的這個黑鍋隻能由她來背,她抱著腦袋苦笑:“我已經知錯了,還望爹教我。”她擰眉問道:“我接下來應當如何?”
沈白冷笑著嘲諷:“你能耐不是挺大的嘛?這時候來問我乾什麼?!”他連連搖頭:“若當初活下來的是你哥哥,如今...”
他說完才意識到不妥,忙住了嘴,沈鹿溪嘴角一動,假裝沒聽見。
無奈是親兒子,該提點還得提點,他在屋裡走了幾圈:“為今之計,隻有跑了。”
沈鹿溪:“啊??”早知道不來請教了,沈白這主意還不如她呢!
沈白看出她眼裡的鬱悶,氣道:“自然不是尋常的跑。”他想了想,沉吟道:“我找個機會,將你從太子府裡調出來,再外放出去,等過個三五年再回京吧。”
沈鹿溪怔了下:“可我已經向太子明說,他...”
沈白卻搖頭:“憑太子之多疑,你真以為,你賭咒發誓兩句,太子就能完全信你?更何況你有和張貴妃勾連的劣跡在先,你焉能保證,太子沒有背地裡謀劃著取你性命?或者以你為誘餌,釣出張貴妃?”
沈鹿溪嚇了一跳,沈白又道:“還有...更麻煩的是張貴妃那裡,這回姚家之事,你擺明車馬地拒絕她了,你以為她會輕輕放過你?倒不如出去躲個三五年,等風浪平息了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