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姬雍縱馬奔馳在官道上, 天上日頭灼人,他又沉屙在身,這一路疲憊, 小白臉比平時還白, 幾乎褪儘了血色。

他唇瓣微微抿著, 眉心多出一條豎痕,顯然心緒不佳。

一旁護衛的徐衝勸道:“殿下, 咱們快進城門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先歇歇吧。”

他說完不免心中一歎,幾乎每回殿下見過妙清觀的那位, 都會心緒不佳幾日,偏偏還不能不見,他邊歎息邊繼續勸:“您的頭疾已經大半年沒再犯過了, 可彆為了趕這幾步路傷身。”

姬雍回首看了他一眼, 略微頷首。

徐衝猶豫了下,又道:“還有...素真女冠本來要送您的,隻是她忙著休整妙清觀,這兩天抽不出空, 等再過幾日, 她會來京城待上一陣。”

姬雍頷首:“若她願意,就住太子府彆院,若是不願,就為她另尋個住處。”

就在這時,他留在宮裡看著沈鹿溪的人騎馬匆匆跑出城門, 迎頭向著姬雍等人趕了出來。

他見著姬雍, 明顯鬆了口氣, 縱馬過來壓低聲音道:“殿下,內宮裡傳出消息來,說前幾日有人看見沈侍衛和張貴妃那邊似乎又聯絡起來...”

內宮是皇上的地盤,姬雍不好也不能直接插手,偏偏沈鹿溪又被太後特許留在內宮,他隻能讓外廷的侍衛通過迂回地盯著沈鹿溪,所以發生什麼事,盯梢之人也隻能模糊知道一些,但這事有點要緊,他不敢不來告訴姬雍。

聽到這兒,姬雍神色倒還淡定,之前也不是沒人看到過沈鹿溪和張貴妃那邊有牽連,不過事後證明都是烏龍,他對此類消息已經免疫良好。

他挑眉:“哦?”

報信的人皺眉:“沈侍衛不知道在搞什麼,見天地攛掇太後讓膳房做吃食...”

姬雍臉色微變,膳房是妃嬪公用的地方,人多手雜的,這也有違宮裡的規矩,更容易讓有心之人有可趁之機。

來回報的越說神色越是沉凝:“就在沈侍衛和張貴妃那邊的人聯絡之後,方才有人瞧見沈侍衛去膳房裡給太後準備了吃食羹湯,卑職還隱隱聽說什麼‘香桃’‘不當之物’之類的,卑職覺著不大對勁,趕緊來告知您一聲了。”

他描述的實在語焉不詳,但便是如此才更引人遐想,按照他的描述,沈鹿溪先和張貴妃那邊私下聯絡,又攛掇著太後去安全性較低的膳房裡傳菜,讓人有機會下手,她自己又給太後拎去了不當之物...這些線索串下來,聽的人不多想才有鬼了。

姬雍臉色徹底變了。

儘管理智上他明白,這八成是張貴妃的又一次設計,這毒婦再怎麼狠辣,也沒膽子沒必要對太後下手,除非張氏一族的性命還有老三的前程她都不想要了,但從感情上,至親之人可能遇險,他心緒怎麼平靜的下來?

太後的忌諱他是知道的,當時他那位小姑姑薨逝之後,太後直接吐血暈厥了三天,自此身體便不如以往了,之後更是見不得桃子,而且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太後甚至嚴重到那股味道也聞不得,一聞見就會有極大反應,輕則呼吸不暢,重則身上起疹——若張貴妃知道太後症候這般嚴重,想來也不敢這般算計了。

因太後這般病症,皇上一向都是極小心的,更彆說像這般直接拿去讓太後食用了。

他心中怒火翻騰,萬分擔心太後因此有什麼意外。

他既恨張貴妃歹毒,連太後這個垂垂老人她都不放過,又惱自己行事太過淩厲,逼的老三一係狗急跳牆,他更不該把沈鹿溪留在宮裡,給了張貴妃下手的機會,也是他大意太過,而且沈鹿溪這些日子表現的慵懶無害,他一時掉以輕心,那日就該把沈鹿溪強行帶出內宮,絕不該留她在太後身邊的。

沈鹿溪...要不是她多事,太後好好用著壽膳房的吃食,焉能被張貴妃鑽了空子?這事怎麼看都不像巧合,若是此事是她有意為之...

姬雍眼裡掠過一絲狠意,重重一抖韁繩,快馬衝進了城裡。

他就這麼一路快馬衝進了宮裡,外宮還好,到了內宮他卻不能再騎馬了,他也不顧侍衛阻攔,腳尖一點,縱身一掠,飛身衝向了太後待的壽康宮。

姬雍自己的毛病本來就沒好全,這麼一通奔走,額頭隱隱作痛,但他掛心祖母,強自忍著罷了。

宮外幾個侍衛在壽康宮外守門,見姬雍神色匆忙,幾人都麵露驚疑,其中一人喚道:“殿下...”

姬雍沒功夫搭理,一把推開壽康宮大門,邊走邊問:“太後呢?沈鹿溪呢?”

“回殿下,太後在午憩,沈侍衛前一刻才拎著食盒進去...”

壽康宮是三重院落,姬雍繞過影壁和第一重宮殿,就見沈鹿溪手裡果然拎著食盒,她正一步步走向太後寢宮,看來是還沒來得及把東西呈在太後麵前。

姬雍見此情形,心頭先是一鬆,繼而又生出一股怒意來。

他大步走上台階,在沈鹿溪驚愕的目光中,他打飛了她手裡的食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聲音惱怒:“你好大的膽子!”

姬雍剛回來便是這一通發作,沈鹿溪手腕被他攥的生疼,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隻是瞪大了眼睛。

幸好馮太後聽見外麵這番響動,終於走了過來,見孫子發落小沈侍衛,她扶著侍婢的手匆匆走過來:“怎麼回事?六郎你好好地對小沈發什麼脾氣啊?”

姬雍見太後無事,一顆心才算徹底放下來,拉高了沈鹿溪的手腕,冷哼了聲:“您問問她做了什麼好事?”

馮太後給他鬨糊塗了:“小沈挺好的啊。”

姬雍見祖母被沈鹿溪哄得找不著北就頭疼,語調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她膽大包天,給您帶來的吃食裡有不當之物!”

沈鹿溪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她先是受驚,繼而又冒出一股火來,也拔高音量怒道:“殿下便是要砍我的頭,也得容我分辨一二!我攏共就帶了一碗蕎麥麵一盞綠豆銀耳羹,這兩樣都是我自己試嘗過的,您倒是告訴我,哪一樣是不當之物!若真有不當之物,我現在屍首都該涼透了!”

也虧得沈鹿溪機靈,她今天天氣悶熱,太後午睡起來定然是口乾出汗,未必愛吃這甜膩膩的水果羹,所以便讓禦廚令換了一盞清心爽口的綠豆百合羹。

那廚子也是不大聰明的樣子,熬出一盞綠豆湯之後,又在裡麵加了好多桃子——這下沈鹿溪才發覺不對,叫來幾個侍衛一同逼問,那廚子不敢道出主謀張貴妃,隻說自己看沈鹿溪不順眼想整她,這一聽就是瞎編,不過沈鹿溪又不是專門問案的,就把這廚子交給內侍省了。

這人做的東西她當然不敢再拿給太後,就帶上一袋蕎麥跑到壽膳房令人重做了一份——這才耽擱了那麼久,她本來打算把吃食拿過去再告知太後此事呢,沒想到姬雍半路殺出來,言辭間儘是指摘苛責。

綠,綠豆羹?

姬雍目光這才落到地上那一攤子狼藉上,清清爽爽一碗素麵,一盞湯羹——連桃子毛都沒見著一根。

方才還一臉惱恨的姬雍仿佛被人隔空抽了兩巴掌:“...”

沈鹿溪卻越說越怒,她見姬雍表情僵硬,臉色難看,一下氣勢大盛:“殿下,我身份雖微賤,但也知道以德報德的道理,太後待我極為關照,我隻恨不能以身報答,如今您平白說我想害太後,我是斷不能認的,您須得給我說出個道理來!”她聲音還帶了點委屈,彆提多招人疼了。

其實在君主為天的時代,姬雍身為太子,哪怕真冤了沈鹿溪,也是賞些金銀財帛了事,沈鹿溪不好這麼咄咄逼人矩,正常操作是,沈鹿溪應該主動遞個台階,姬雍就著這個台階下了,這才是為臣之道。

——偏偏沈鹿溪沒這個自覺,馮太後又在一旁聽她聲調委屈,憐愛之心頓起,有些不悅地說姬雍:“六郎你一向穩重,小沈多好的孩子啊,又貼心又實誠,你怎麼能這麼冤枉她呢?她給我準備的每一口吃食,都是自己嘗過的,以後若是戕害主上的名聲傳出去,你讓她以後怎麼做人?這話可不是胡亂說的。”

姬雍喉結滾動了下,直覺得麵皮發燒,他方才獨個匆匆趕來,也沒能帶上一個給自己修台階的。

他臉頰發熱半晌,抿了抿唇,才道:“是我誤會了。”

這話太過輕描淡寫,沈鹿溪轉了轉臉,在人看不見的地方,不開心地鼓了鼓臉頰。

馮太後瞧不慣他這死撐的樣子,以為他不樂意自己說他,不悅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

姬雍瞬間有種自己是被路邊撿來的感覺:“...”

他有些委屈地想,祖母您到底是誰的祖母?

不就是說了沈鹿溪幾句嗎?怎麼都擠兌起他來了?

幸好馮太後還是心疼他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和小沈下去吧,大熱天鬨的我頭疼,我也沒胃口了,都走吧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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