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都是因為頂職才鬨出這麼多事。
葉向黨是轉業軍人，工作能力強又跟汽車站裡的領導關係不錯，所以想了個辦法給家裡再爭取一個工作名額。那就是他先內退，讓家裡孩子頂職，然後汽車站再返聘他。
這年月縣汽車站還是很好的工作選擇，國營單位，工資福利都很好，說出去也非常體麵。這麼一份好工作，葉向黨和劉麗珍自然想留給親生女兒葉明珠。
他們又要麵子又要裡子，就想了一個餿主意，暗中讓小混混嚇嚇葉婉清，破壞她的名聲，把她糊弄出縣城。
這樣一來，葉婉清不僅不能頂職，道理也都在他們夫妻這邊，外人不會說他們夫妻偏心。
前世這時候葉婉清已經跟車做了一年多臨時售票員，每月工資都如數上交給劉麗珍，自己不拿一分。家裡從沒說過不讓她頂職的話，她又剛好是要工作的年紀而葉明珠還小才十四歲，就以為肯定是自己上。
她還想著自己成為正式工之後要對家人好，特彆是要對葉明珠更好，根本沒想到會發生被小混混欺負這樣的“意外”。
她一直覺得是這個“意外”家裡才非要她遠嫁，所以才那麼討厭戈淵，覺得是他害了自己。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裡麵彆有原因。
戈淵不僅不是害她的人，還把她從一夥假戲真做、動了惡念的小混混手中救了出來，隻是他自己也醉了酒才會輕薄她，背了黑鍋……
葉婉清慢條斯理吃完飯，放下碗筷。
“我可以不頂職，但我不會嫁去牛角鎮。”她直接說破，“跟牛角鎮王家有婚約的是葉明珠，他家兒子一直喜歡的人也是葉明珠，你讓我嫁過去不是盼著我好，是怕我以後過得不夠慘。要是真為了我好，這件事就彆提了。”
“這……”劉麗珍沒料到葉婉清竟然知道裡麵的內情，麵色頓時複雜起來，情不自禁地看向葉向黨。
葉向黨端起水杯，淡淡道：“你不想嫁人也可以，那就去牛角鎮跟人學裁縫。學會了也是一技之長，以後不怕沒本事吃飯。”
“我也不想學裁縫，就想呆在縣城做點我想做的事情。”葉婉清站起來，“沒事的話我就回房間了。”
“等等！”劉麗珍一下急眼了，拉住她，“你做什麼都行，就是不準呆在縣城！”
葉婉清抽回手：“我不頂職不就行了？”
劉麗珍還要說什麼，葉向黨阻止了她，沉著臉嚴肅問道：“大丫頭，你是不是聽誰說了閒話？”不然，怎麼態度變化這麼大？
葉婉清彎唇：“什麼閒話？”
對上葉向黨沉默探究的眼神，她乾脆挑明了：“說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嗎？”
“你亂說什麼？！”劉麗珍臉色一瞬間就變了，氣得手都在發抖，“是不是你大姨跟你說什麼了，你才說這些胡話？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女兒？我養了你這麼多年！”
葉婉清：“既然我是親生的，那你們願意讓我頂職嗎？我有了好工作，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們的。”
房間裡死寂一般的安靜。
半晌，葉向黨歎了口氣，淡淡說道：“既然這事你知道了，那我們就不瞞著你了……你的確不是我們的孩子，當初你大姨孩子多養不活，就把你送給了我和你媽。”
“老葉！”劉麗珍急得一跺腳，不想讓葉向黨把事情說出來。
但葉向黨抬手阻止了她，繼續道：“我也承認，對你和對明珠我們儘量想做到一視同仁，卻也沒有做得那麼好，這是我們的不對。但我們養你這麼大，把你從鄉下帶到縣城過好日子，讓你讀書培養你成材，不求你感激也不求你回報什麼，隻要你也能理解理解我們。”
“我知道。”葉婉清點頭。
“明天我送你去學裁縫。”葉向黨站起身。
“我不去。”
差點把自己都給感動了的葉向黨頓時一僵。
葉婉清關上房門，從抽屜裡翻出一根蠟燭點上。
葉家是三室一廳的房子，主臥葉向黨夫妻住著，這間次臥是她和葉明珠的臥室，裡麵並排放著兩張一米二的小床。
葉明珠經常會睡葉家奶奶那裡，今晚多半不會回來。
劉麗珍在外麵“啪啪啪”使勁拍著門，一會兒假哭著罵她是白眼狼不心疼父母，一會兒非要她去學裁縫，去外麵做彆的也行，總之就是不能呆在縣城。
話說破了，她好像更沒有顧忌了。
鬨了有一陣，劉麗珍總算是累消停了，但很快她又驚叫出聲：“葉婉清，你騎出去的自行車怎麼沒帶回來，不會弄丟了吧？”
葉婉清：“……”
時隔多年，她真沒有什麼自行車的印象。摸了摸口袋裡的車鎖鑰匙，她覺得自行車說不定落在今天那條巷子裡了。
明天去找找吧。
除了找自行車之外，她還要想想做點什麼生意好賺錢。她想從葉家獨立出去，首先就要經濟獨立，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這年代遍地是商機，她也想好要做什麼了，可她每月工資都上交了，現在手上沒有一分本金，怎麼辦？
*
翌日。
葉婉清起來，發現家裡就她一個人，廚房裡灶是冷的，放食材碗筷的櫥櫃也被鎖了。
她洗漱完，對著鏡子把齊腰的黑亮長發乾淨利落地編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身前，檢查了一番沒落下東西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