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裡結婚都簡單,大家經濟條件差不多, 誰家新房也不會把房子布置得跟皇宮似的, 但也的確沒有莊偉和衛蘭這麼簡單的。
他們的新房差不多就是不打算怎麼布置了, 也就貼兩個喜字而已。
不過, 這也事出有因不是?
現在大家都過得很節儉的, 莊偉夫妻也沒有那麼多的閒錢可以浪費, 想要以後要小孩還要花費, 過得更加更加細算。
可莊偉老娘就覺得不行,莊偉和衛蘭是拍拍屁股走了, 她呆在村子裡不知道明裡暗裡要聽多少酸話,說她家日子過不下去。
原本也沒那麼在意的, 昨天晚上大兒媳婦跟她說了一頓道理,她這心裡就悶著悶著不舒服了。
如今莊偉是靠著衛家新認回來的二閨女兒在乾活,聽說也賺了不少錢。
這本來是好事, 莊偉老娘還覺得特彆驕傲, 在村裡閒話的時候話裡話外都說自己二兒子出息了。
可現在莊偉新房子就伴著衛家二閨女那邊建的, 兩夫妻再在結婚這事情上這麼一弄,好像莊偉是入贅到衛家的一樣, 寒磣得厲害,那她就不滿了。
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往外跑了,這是不打算認她這個親娘了嗎?連新房都不好好布置, 這是乾脆不要認莊家了,覺得家裡丟他的臉呢!
眼看著再過兩天就要辦結婚酒席了,沒料到莊偉老娘突然發飆了, 衛家人也有些懵。
不過懵歸懵,這事還是要好好坐下來商量的。
知道莊偉老娘有意見,劉麗秀就帶著衛蘭和葉婉清等人上門了,也是存著把這事落妥的心思。
不過今天的主場是劉麗秀的,衛蘭都不會多出聲,跟彆說葉婉清這個“外人”了。
她也就是個打醬油,充人數的。
到了莊家,莊偉老娘倒是沒有再撒潑大鬨,客氣地煎了薑鹽茶,也熱情地招呼一番。
在堂屋裡坐下來,劉麗秀也說起了正事。
“親家,你心裡有意見這個我們也理解,可也希望你們理解理解孩子們不是?他們現在賺點錢不容易,以後你還要抱孫子的,可不得給你孫子存點錢?他們這次結婚布置新房呢,的確是太簡單了點,可咱們酒席辦得不差啊,這村裡誰家辦酒席有咱們這麼體麵的?咱們隻是該花的花,能省的則省,絕對不存在丟臉這回事兒,親家你說呢?”
劉麗秀輕言細語的勸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一點不急躁。
她這個態度,倒是讓莊偉老娘有些訕訕的,想到莊偉和衛蘭為了結婚酒席準備的那些東西,她麵色有些鬆動。
是啊,酒席可是不差的。
誰家辦酒席能上豬肘子和大魚大肉這樣的硬菜,那糖粒子還裝一滿盤子呢?到時候酒席擺出來,誰家都沒他們體麵!
莊家情況和原來的衛家差不多,在遠山村裡算是中等偏下的條件。莊偉這一輩一共有四個,莊偉頭上有一個哥哥已經結婚,下麵還有兩個沒有結婚的妹子。
憨厚老實的莊大哥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平時農閒的時候出門打點散工,不過因為散工不好找,日子過得有些緊巴巴的。
兩個妹妹不用說,現在就是在家裡做些活兒,等到了年紀嫁出去,可能那兩份嫁妝也不會多豐厚。
按照莊家現在這情況,她們的陪嫁能不比彆家女兒薄就萬幸了。
現在莊家就一個莊偉因為衛家而出息了,莊偉有能力了也沒有忘本,過年的時候回家可是帶著大包小包,不僅給了父母一個厚厚的紅封,還給家裡其他人也包了壓歲錢的。
想到因為莊偉家裡一個年過得不錯,莊偉老娘臉色越發和緩了。自己兒子是什麼性子自己知道,倒是她想左了。
劉麗秀又退了一步:“親家你考慮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道理,新房裡就貼兩張喜字是太簡陋了,這樣……明天讓莊偉和衛蘭去縣城供銷社一趟,買點兒他們小夫妻用得上的暖水瓶啊、搪瓷盆子和床上用品啥的,擺在新房裡滿滿當當的看著也喜慶,您看這樣行不行?”
這些小件兒的東西其實在清水縣買是有點不方便的,不過如果莊偉老娘能因此而開開心心的,這點小麻煩也不算什麼。
大不了到時候帶回富源村,也就費點力氣的事情。
農村人最不怕什麼,最不怕的就是費力氣。
莊偉老娘臉色都和緩了,眼看著還帶上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那也行……”
她才說出口三個字,坐在一邊的莊家大兒媳婦兒陳佩眼神中卻露出一抹著急神色,生怕莊偉老娘直接答應下來,突地開口了。
“娘,二弟那房間沒幾件家具,是不是也要買點家具擺著?房間裡就剩下一張床,連個衣櫃、衣服箱子都沒有的,這多不好看呐?”
莊偉老娘想了一想,這次倒是沒直接發飆,而是問劉麗秀的意見:“親家,你看呢?”
劉麗秀笑了笑,也沒急著反駁,而是問道:“我其實也正想說這件事兒呢,莊偉那房間裡怎麼會隻剩下一張床呢?我記得以前他那房間也沒那麼不講究,再怎麼著好像裝衣服的木頭矮櫃有一個,還有張瘸了腿的書桌,一個板凳兒呢。”
莊偉老娘不自覺看向陳佩。
陳佩抱著兒子的手一緊,臉上有些不自然:“那個……二弟經常不在家,一年也就回來那麼一兩次。家裡的家具不夠用,就把他房間裡的挪到彆的房間裡了。我拿了一兩樣,三妹和四妹也得了不少。”
見被點到名兒的人臉色都不好看,陳佩又連忙補充:“那些家具都爛得不成樣子了,缺的缺胳膊,缺的缺腿兒的,真沒什麼好,我們也就將就著繼續用。莊偉跟著衛家新認回來的二女兒發了財,以後哪裡還看得上這些舊東西啊?”
說到這裡,陳佩終究忍不住了,帶著幾分嫉妒心思地瞟了葉婉清一眼,酸溜溜道:“婉清是有本事的人,都是至親的親人,人以後多多幫扶二弟和弟媳,二弟和弟媳兩人想要什麼好東西沒有呢?從手指縫裡漏一點出來,都夠咱們莊戶人家用一輩子了。”
葉婉清真是沒想到自己打個醬油,竟然也能被拉出來溜一圈。
她不是不想給衛蘭撐腰,但兩家人談親事,她一個做晚輩的沒道理站在前麵指手畫腳,那反倒不好。所以,剛才她一直沒出聲。
不過現在陳佩把她給拉出來,她也沒那麼好脾氣由著人家作。
她不傻,一眼就看出陳佩是什麼心思。
不就是想讓莊偉把房間裡的家具給置辦好了,等莊偉和衛蘭一走,他們再跟之前一樣“瓜分”莊偉房裡的家具嗎?
到時候說什麼理由她都能猜出來:二弟跟著弟媳常住省城,家裡的家具白白放著也是落灰,不如給沒什麼本事的哥哥嫂子用用,這也用不壞。等他們回來了,保證擦得乾乾淨淨地還給他們。
嗬嗬,呸!
葉婉清輕笑著開口:“我倒是不介意給我大姐置辦點東西,隻要他們兩口子過得好,我這做妹妹的樂意得很。就是吧……人家以後是常住省城的,我把東西買在這裡了,等大姐和姐夫走了之後,那家具還不知道便宜了誰呢。”
她說話很直接,看著陳佩就問道:“到時候,親家嫂子是不是要‘借用’啊?要不是有這個想法,我看大家都沒提這個,就你還挺著急的。”
莊家三妹莊愛紅是個性子直爽潑辣的,聞言立刻道:“嫂子說什麼二哥的家具是家裡人給分了,你是說我從二哥房間裡拿的那個小板凳兒嗎?二哥要的話,我還回去就行了。四妹可一樣家具都沒拿,嫂子怕是記錯了,就彆為難她了。”
莊家四妹莊愛青也眼珠子一轉:“我記得二哥之前用的木頭矮櫃和書桌現在都擺在大嫂房間裡呢,你要是怕二哥房間不好看,還給二哥唄。”
說著,又親親熱熱地看向莊偉:“二哥,我和三姐房間裡還有個梳妝台,是用你過年給我們的壓歲錢請木匠做的。你結婚要是少家具,可以先拿去湊湊數,擺在房間裡也好看。。”
莊偉沒料到莊愛青這麼說,憨笑著擺手:“不礙事不礙事,你們用著就行,不用那麼麻煩給我們撐場麵。”
“哥你結婚是大事,怎麼能說麻煩呢?”莊愛紅笑。
莊家老娘直接拍板:“這時候上哪裡買家具,哪裡有賣的?現做那也不可能,就算今兒馬上去請木匠,時間根本來不及。就聽三妹和四妹的,把家裡的家具湊一湊,擺在老二新房裡。”
大家都沒理會陳佩,直接把她給當成空氣給忽視了。
誰是傻子啊?
把彆人都當成傻子,以為就自己精明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劉麗秀一拍手,笑著點頭:“我看這樣可以,大家夥都是這樣過日子的,誰家不知道誰?咱們也不必要非打腫臉衝胖子,置辦了新家具放在家裡落灰。再說了,莊偉和衛蘭努把力把省城的房子給布置好,以後親家你們老兩口去了住得更舒服,在村裡說起來都是頭一份的體麵。”
這話可說道莊偉老娘心坎裡去了,她笑嗬嗬地道:“我不去,打擾了他們小兩口的日子那就不好了,我怕討人厭呢。”
“怎麼會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和衛蘭整天都在店子裡工作,等衛蘭以後生了孩子就轉不過來了。親家你要是得空的話就去省城給帶帶孫子,那是真幫了大忙了呢。”
莊偉老娘也盼著那天。
她笑著跟劉麗秀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來,說起之前鬨的事情來,也誠心誠意地道歉:“哎,之前也是我想左了,對不住,對不住。”
“這有什麼對不住,都是為了孩子們著想呢!”劉麗秀連忙搖頭,笑著說道,“你為孩子們考慮得這麼仔細,以後我們家衛蘭進門了,還需要你這個長輩多多提點,讓他們把日子過好。”
“那是應該的,應該的。”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氣氛和樂,除了陳佩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之外,倒是也沒有彆的不合適了。
葉婉清抬眸瞟了陳佩一眼,杏眸裡帶著淡淡的嘲諷。
說句不合適的話,她覺得自己有些幸運。
頭上沒有公公婆婆壓著,小姑子還是個軟萌可愛的小朋友,對她也依賴喜歡得很……這簡直沒有家庭矛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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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莊家出來,衛家一群人頓時議論開了。
“陳佩還當彆人都是傻子呢!她之前把姐夫房間裡的東西都弄到自己屋子裡,彆人不說什麼就算了,偷著樂吧。現在竟然還攛掇起親家母鬨事,打大姐結婚家具的主意,真是沒臉沒皮!”衛紅非常生氣。
她是個性子潑辣的,想說什麼就說了。
衛蘭連忙拉住她,臉色微微有些紅:“衛紅,這話不能這麼說。”
說完,她去看莊偉臉色,發現莊偉也正看向她,不由得擔心莊偉會因此不開心。畢竟,這是背地裡說莊家的不好呢。
莊偉歎了口氣,倒是沒生氣:“我嫂子是有點眼皮子淺,之前我也沒結婚,不想和她計較起來鬨得家裡不安生。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