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被張闖訓斥，曹壯梗著脖子紅著臉大喊,“什麼好姑娘,分明就是……”
曹壯還想說混賬話,可是他一句話沒說完,葉明珠又拎著磚頭狠狠砸了過去。磚頭直直砸在曹壯臉上，他捂著鼻子一聲大喊，痛得眼淚都一瞬間冒了出來。
等他鬆開捂著鼻子的手，眼淚鼻血一塊兒往外冒,看著彆提多難看。
“你，你這個賤人……”曹壯顫抖著手指向葉明珠。
葉明珠回以一聲冷笑。
她作勢往前一步,曹壯立刻後退一步,虛張聲勢地放了兩句狠話,轉身就往遠處跑。
惡心人的渣滓走了,葉明珠鬆了一口氣,可緊繃的身體卻並沒有放鬆。
“這位同誌，我是你姐姐工廠的員工,不是壞人……如果你害怕的話,我送你回去吧？”張闖開口。
葉明珠抬眸看了張闖一眼,抿著唇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她走路很快，轉眼就走出一兩米。
張闖連忙跟上。
“同誌……”
“我不要你送，請你離我遠一點！剛才……謝謝……”
葉明珠眼中滿是抗拒，張闖微微一愣，想到葉明珠曾經的遭遇再想到自己也是一個男人,便沒有再往前走。
現在光天化日的，除了曹壯那種沒腦子的人，應該不會有人再這麼無恥了吧？
不過，想到剛才那一幕的驚險，他還是遠遠地跟在葉明珠身後，等她進了葉婉清的家才轉身往廠子走。
*
到了廠子裡，張闖第一時間把這件事跟葉婉清說了。
他今天是出門辦事的，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竟然碰上了這事……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人他也會挺身而出，更彆說被混賬欺負的竟然是葉婉清的妹妹。
“她沒事吧？”葉婉清一聽就急了，從椅子上起身得太快，把桌子給撞得一歪，桌子上的搪瓷杯子都給撞翻了，涼茶撒了一桌麵。
張闖連忙去拿抹布過來擦拭，一邊回答：“她人沒被欺負，但看著情緒不太對勁。”
這心情能好嗎？
曹壯！
該死的！
葉婉清心裡默念著曹壯的名字，勉強對著張闖扯出一絲笑：“今天這事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妹妹指不定會碰上什麼事。”
張闖搖頭：“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估計曹壯也沒那個膽子光天化日之下做什麼。”
“嗬……就他那腦子，真不能太放心。”葉婉清冷嗤。
正常人當然不會，但以曹壯那種腦子，根本不能從正常人的角度揣測。
感謝了張闖，葉婉清匆匆交代了兩句，收拾好東西就往家裡趕。
張闖這邊之後還要送點禮物感謝，但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家看看葉明珠怎麼樣……
至於曹壯那邊，她也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
*
葉明珠兩隻腳都踩在院子裡的麻石板上，關上了院門，這才感覺自己冰冷的身體有了一點點知覺。
她心裡很難受。
特彆難受。
她行屍走肉一般往自己的房間走，等摸到床沿的時候，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決堤。
靠著床沿坐在地上，她抱著膝蓋哭出聲。
為什麼這世界對女人那麼不公平？
為什麼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被傷害最深的竟然是她？該死的不應該是那些做壞事的渣滓嗎？！
那些所謂的男人，不就是多了一根東西，哪裡就比女人強了？
要她說，她碰到的很多男人還比不上她！
就剛才那種渣滓，居然還敢看不起她，嗬……真是可笑！
可是……
無論心裡怎麼想，葉明珠的淚水還是止不住。
她絕望地知道，隻要她在這世界生活一天，“不清白”這個枷鎖就會困著她，她費勁所有力氣也不一定能掙脫。
“明珠，你在房間裡嗎？”
突然的敲門聲響起，葉婉清焦急的聲音也一並響起。
葉明珠忍著淚“嗯”了一聲，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了。
兩人在床邊的腳踏上坐下，葉婉清握住葉明珠的手：“今天的事情張闖告訴我了，你受委屈了。”
“……”葉明珠抬起淚眸，“姐，為什麼這裡會有人知道我……我過去那些事？”
這件事也是葉明珠想不通的，雖然她並不覺得是葉婉清說出去的……她就是，就是難受，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已經遠遠地離開了清水縣，卻還是不能擺脫那件事的陰影。
葉婉清歎了口氣。
她把上次工廠開招聘會的時候，葉向前帶著一大家子過來給她添堵的事情給說了。
其實本來跟葉明珠不相關的，葉家那一大家子就是昏頭了，因為從葉婉清這邊占不到便宜而發狂，什麼事情都撕破臉，想方設法給葉婉清添堵。
“原來是這樣！”葉明珠死死咬住唇，“他們，怎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剛出事的時候，原本慈祥溫和的外公外婆像是變了一個人，叔叔嬸嬸也都換了一張臉……她以為，她離開葉家以後就能老死不相往來，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還不放過她。
這是想要她死嗎？
再一次的，葉明珠深深感覺到葉家人骨子裡的涼薄和自私。而她，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她恨葉家人。
“這事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因此而為難自己。”葉婉清抓住葉明珠的手，溫聲細語地說道，“我們現在能力有限，無法左右彆人的想法，甚至現在社會大環境對這種事情都是不寬容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女人一旦碰到那種倒黴事，就永無寧日。”
“時代不停在進步，人們的想法也會有變化。”
“你看沈薔，她現在不就碰上了猴子嗎？隻要他們兩人相處好，以後他們肯定是會幸福的。”
“哪怕是現在，如果你覺得站出來抗爭太累，大不了惹不起就走遠一點，不跟那些渣滓糾纏。你說呢？”
葉明珠垂眸，半晌問道：“我一直呆在廣東那邊，的確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往，最多就是因為長得好看被人傳幾句閒話，可是……姐，以後我要是碰到了一個覺得不錯的人，我要瞞著他那件事嗎？”
“如果我瞞著他，我可能會一輩子提心吊膽。如果我不瞞著他，我想……他可能也無法接受我的過去吧。”
葉明珠唇角揚開無奈的笑容，臉色慘白，眼中滿是疲倦。
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卻被迫提前成長。
很累。
葉婉清心裡難受，傾身抱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假如有天你碰到了合心意的人，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如果葉明珠選擇隱瞞，她可能也不會去拆穿。
說白了，她也是一個凡人，也會有自私的情緒。
“當然，我更希望他是一個知道你所有痛苦卻願意接受你、包容你，願意用接下來的生命和你相互守候照顧的人。”
“愛情需要相互信任。”
“明珠，你是一個好姑娘，你值得擁有一份完整又完美的感情，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被葉婉清輕輕擁著，葉明珠突然就覺得心安了。
就像是一艘被海浪顛簸得找不到方向又快要散架的小船，突然被一個溫柔的港灣所接納，那安心和寧靜一下就讓她心裡的憤懣慢慢散去。
“姐，我會好好的。”
葉明珠輕聲道。
不被男人喜歡又如何？人生不一定隻有愛情，她也可以做自己的主宰！
以後就算自己一個人過，她也可以過得很好很好！
至於那些傷害她的人，她就冷眼看著他們能把自己的日子過成什麼樣！
*
安慰好葉明珠，葉婉清心裡還是憋著一股火。
她覺得自己算是性子好了，跟朋友相處的時候願意吃點虧這是正常的，對於一般交情的人或者人渣，隻要彆人不過分她也懶得計較，因為跟傻子計較太浪費時間和精力。
但是，如果被她劃為“自己人”的人被欺負了，那口氣好像就特彆難以咽下去。
葉家人針對的是她，但最後卻把葉明珠拉出來了。
這件事，葉明珠壓根就是無妄之災，這裡麵還少不了她的原因……所以，葉婉清覺得自己不能不管。
怎麼樣也要給葉明珠出一口氣！
晚上戈淵回來，吃完晚飯後葉婉清正準備跟他商量商量怎麼對付曹壯，到底是找人揍他一頓讓他漲漲教訓呢，還是怎麼的，結果有一個不請自來的人找上門了。
是曹香。
自從葉婉清開辦手工作坊之後，就很少跟曹香碰麵了。
因為她的手工作坊已經有了二十人的規模，又增加了縫紉機提高產量，那時候已經不怎麼要零散的飾品，而曹香也就變相地失去了賺錢的機會。
現在再見麵，曹香原本圓潤的蘋果臉變得有些消瘦，眼瞼下方浮這一抹淡淡的青色，看著一副很疲憊、過得並不好的樣子。
“找我有事嗎？”葉婉清問。
“可以讓我進去嗎？”曹香看了看四周，小聲問道。
葉婉清讓開身子。
曹香進了門，立刻就壓低聲音焦急道：“葉廠長，我過來是有件事情要通知你。我弟弟……就曹壯那混蛋，他今天不知道發什麼瘋竟然找了幾個兄弟說要對付你，趁你沒防備的時候搶劫你……我，我沒辦法阻止，隻能過來告訴你一聲。”
葉婉清眯了眯眼睛：“他要搶劫我？”
“是……”曹香有些難以啟齒，又非常憤怒，“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腦子撞壞了，今天回去就一直說胡話。可是……我不能看著他犯錯。”
“你過來告訴我，萬一我借機把你弟弟送到牢子裡呢？”葉婉清突地問，“今天他在村子裡調一戲我妹妹，剛好張闖經過才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你知道嗎？就算不知道這件事，曹壯身上那些傷你應該看得到吧？他想搶劫我，其實我也不怎麼願意放過他！”
曹香一怔。
這事，明顯出乎她的意料。
葉婉清繼續道：“曹香，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隻是被你重男輕女的父母不重視，又被你這個沒腦子還任性的弟弟給帶累了……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不會為難你。”
“另外，我很謝謝你今晚過來提醒我。”葉婉清拍了拍曹香的肩膀，“如果以後再有擴招，我會優先考慮你。畢竟，作為一個女子，你也很不容易。”
曹香神情有些激動。
雖然葉婉清比她年紀要小，可葉婉清很有本事，讓她很崇拜。
而她曾經跟著葉婉清做事的好日子，在她心裡一直跟夢境似的。現在葉婉清給她這麼一個承諾，她很難不為之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