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撈針幾乎是做不到的事情, 但解開纏繞的毛線團子, 需要的隻有耐心。
他們已經找到了線頭,抓著向下走,他們總能找到答案。
他們找到了王大寶。
他們來到了雙溪村,看到了那間女兒生活過五年的破房子。
他們來到了洛安市,見到了臨退休的錢峰。
當時的“錢峰阿公”頭發又白了不少,看上去真的像是阿公了。他還記得李招娣,記得那個令人心疼的孩子。
他們又回來了洛安的福利院。
距離席柳葉上一次來到這,過了整整七年。
曾經見過的那位院長已經因病去世了, 在這工作的老員工也都換了幾批, 甚至連福利院都搬過家, 換了一個地方。
七年的時間,很多當時的孩子都離開了福利院,現在這個地方讓她陌生,心中的悸動更是讓席柳葉感到難過。
……差一點, 就差一點。
七年前的資料, 真的很難找。
福利院裡被領養, 尤其是領養到外地的孩子, 很少會再和福利院聯係。李招娣已經是七年前的名字, 工作人員好不容易才從封存落灰的資料裡翻到他們需要的文件。
他們能找到了收養人的登記資料。
年久而未保存得當的紙質資料,很多字跡已經模糊了,連姓名都是。席柳葉艱難地從上麵辨認出埔蘭的地址, 可惜那串座機電話, 六年前就已經停了機。
夫妻倆再順著這個地址去找。
埔蘭是個濱海小城市, 這幾年發展得不錯。七年前的偏僻地址,現在已經是新的小區。
線索幾乎要斷在這裡。
葉亦文和席柳葉,這兩個人的社會地位在這裡擺著,應該不會說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兒,但錢峰恪守職業道德,最後隻能給他們“顧延年”的名字。
於是夫妻兩個人,手中隻有“顧延年”“老地址”“老號碼”這三樣線索。
如果是在大一點的城市,他們還有朋友幫忙。偏偏全是這樣的三線小城市,就算是打電話找人,都需要再繞上幾個圈。
席柳葉讓葉亦文去打電話,她自己掛上溫和的笑容,進了這片小區。
這裡是當初拆遷過的小區,應該有一些老住戶回到這來。席柳葉也就抱著這樣的希望,進了小區。
她和幾個老人聊過,結果沒人知道“顧延年”是誰,又問問這串老地址和老電話,更是沒人記得起來。
不過還好,她早就習慣失望了。沒有消息或許也是好消息,席柳葉原本也沒想著一定能現在就得到結果。
她這麼想著,去小區裡的便利店買點水喝。
這周圍她隻看到了一家便利店,也沒什麼選擇。店麵不大,裡頭有點暗,沒有電燈,貨也擺的亂七八糟,讓人看著都不太舒服。
店裡有兩個人,一個男的在收銀台那呼呼大睡,還打著呼嚕,一個女的翹著二郎腿,在那擺著扇子,大大咧咧的樣子。
女人顯得很老相,膚色蠟黃,頭發燙得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到底多大。她倒是有點好奇席柳葉:
“咦?大妹子,你不是我們這兒人吧。你來這走親戚?不再買點東西?我這魷魚絲烤魚片都是新鮮的,好吃。”
說著,還指向地上那個黑乎乎的筐。
席柳葉差點連手裡的礦泉水都不想買了。
她想了想,還是把錢遞給那女人。並且不是懷著什麼希望,順嘴又問了一遍:“算是吧。我在這邊找個叫‘顧延年’的人。”
開店的女人接過錢,呦了一聲:“你找顧延年?”
“你認識?”
“我認識啊,”女人嘿嘿笑了一聲,“我和他女兒是同學。”
“女兒?”
席柳葉之前還以為顧延年就是收養自己女兒的人,看著這個蒼老的女人,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又弄錯了線索。
那女人咧著嘴,滿臉不屑:“我們初中同學。本來還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結果誰知道怎麼回事,說是被拐了,我看她就是跟野男人私奔了,最後還帶著個小野種回來。”
毫無疑問,這個女人是周晶。
欺軟怕硬,嘴賤得不行的周晶。
顧家人是搬走了,她倒是在拆遷的小區建成之後,在這買了套房子。並且至今提到顧連慧,都是嫌棄的樣子。
長得好又怎麼樣?成績好又怎麼樣?人好又怎麼樣?
還不是命賤,又是被拐,又是這樣那樣的。
當初顧連慧回來隻是小範圍的事情,是有些人說閒話,可也不會當著老鄰居的麵講——也就是周晶才會故意攛掇人去給顧連慧介紹對象,介紹的還是四十幾歲喝酒家暴的老鰥夫。
顧家搬走的時候,周晶還有些遺憾,時間一久,也沒什麼人再提到他們。席柳葉的出現讓她突然來了說話的欲望。
“帶個孩子回來還值得驕傲似的。
“也不知道她爹媽怎麼想的,也不引以為恥,還好好地供著她?
“真自以為是,還以為自己什麼黃花大閨女,不要臉——”
周晶的閒話沒說完,席柳葉也根本不想聽。她拔高聲音,打斷周晶:“她帶回個孩子?”
“怎麼?”
“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