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五月二十五日。
這一天，整個蓉城都沸騰了。
田家鵬坐著木製輪椅走出門。
這是蘇河蘇統領專門找工匠，給他定製的輪椅。
他腿上打著石膏，現在還不能下地走路。
他原先的雙腿被打折，因為沒有郎中治療，骨頭都長歪了。
再次治療，隻能選擇重新把雙腿打折，通過石膏固定。
打折殘腿的痛苦，他麻醉後醒來，都痛的無法忍受。
田家鵬被警衛推著，像蘇河住處走去。
他看到鄰居牛二毛拖家帶口，連還在繈褓中的嬰兒都抱出來。
“牛大叔，你這是乾什麼去？”
牛二毛看到田家鵬，恭敬的說道:“田大人，今天蓉城府分地。
我們家的豆腐坊養活不了一大家子人。
我準備也去分幾畝田，種點黃豆”
“多種幾畝地，經營小生意，之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但彆忘了交稅。”
田家鵬打過招呼，他就讓警衛推走他。
牛二毛剛才差點跪下，他經常看到田家鵬，前幾次想跪下，田家鵬都不讓他跪。
這人真的發達了，聽說他當上蘇統領的秘書。
這個應該是很大的官，四川巡撫大人見到他，都會客客氣氣。
牛二毛帶著全家，繼續向城外走去。
他對幾個兒子和兒媳交代道:“從今天開始，咱們就分家了。
你們小兩口，就算一戶人，登記的時候千萬要注意。
誰要給我弄錯了，我回家打斷他的腿。”
他兒子們齊聲道:“爹，我們記住了。”
大兒子牛向山問道:“爹，你讓我們每戶貸一百畝地，我們小兩口加上一個嬰兒，這能種地嗎？
讓我種地，一年三畝地都種不了，我也不會種地啊！”
牛二毛一巴掌拍在大兒子腦門上。
“不懂就彆說話。
趁著這個機會，多買點地種黃豆，我們才能發展壯大豆腐坊。
忘了我們怎麼被針對，一粒黃豆買不到，最後給人下跪的屈辱。
我們以前想買地種黃豆，還被朱洪德老爺坑了好多錢。
買朱老爺在朱家莊的那幾百畝地，種黃豆產量多高。
卻被朱老爺直接把水斷了。
他要我們每畝地一兩銀子的水費。
他說地賣我們，旁邊的水可沒有賣。
我們花不起這麼貴的水費，地裡的秧苗都快旱死時，隻能把地廉價再賣給朱老爺。
現在朱老爺被流放到建昌，朱家莊土地重新分配。
我們現在趕快去朱家莊分田地。
那裡離蓉城近，那片地又是下田，一般村民不愛種，那地卻適合種大豆。
大豆和水稻種植收割時間都能錯開。
我們隻需要雇傭當地村民幫我們種植，還不影響他們種植水稻，肯定有人願意。”
牛向山聽到老爹這麼說，他舉起大拇指讚歎道:“還是爹精明，怪不得您能從一個流民，打下這片基業。”
牛二毛帶著家人，來到朱家莊。
他看到有十幾名士兵拿著槍，正在維持秩序。
鄉長馬勝忠正在主持分田地。
馬勝忠看著眼前期待又緊張的村民，他按照培訓時，知府大人教的方法開始分田地。
“鄉親們，我是鄉長馬勝忠。
蘇統領把大明官府打跑了，所有士紳全被抓起來審判。
朱洪德那老家夥，掌握朱家莊和周圍幾個村子所有的田地。
現在朱洪德被流放，他再也回不來。
我按照蘇統領和金知府的命令，開始給大家分田地。
分田地的流程，我前幾天已經給大家講過好幾遍，也帶大家去地頭看了。”
有百姓在一旁大喊道:“彆囉嗦，快點給我們分田地。”
“是啊！誰愛聽你叨叨，快點分田地。
分完我們還要照顧田裡的水稻。
莪家的農家肥，已經攢了兩年，一直都不舍得用。
我自己的田，才舍得用好不容易堆的熟肥。”
馬勝忠看到前方亂糟糟，他立刻敲響手中的銅鑼。
巨大的鑼聲，讓所有村民都安靜下來。
“這些東西必須要交代清楚，我才會分田地。
大家也不想分到手的田地，因為不符合規定，又被官府罰沒。”
村民們聽到馬勝忠這句話，他們都閉嘴。
“分田詳細方案，我這幾天我已經已經說了好幾次，今天就不再囉嗦，隻說重點。
第一點這是貸田，我們不要錢。
需要田裡作物收獲後，按照田的品質和當地同類田地平均畝產，計算交的田稅和貸田款。
第二點不能拋荒，貸多少田就要種多少田，拋荒會被重罰。
第三點，這些田地不允許交易，交給其他人租種也需要在鄉裡備案。
發現以租代賣，買賣雙方都會受到嚴厲懲處。
第四點，前段軍管時期，我們已經安排大家插秧。
現在的田裡都有秧苗。
這些秧苗不屬於任何人，屬於鄉裡所有。
大家都付出勞動，我們隻是在秋後收取一定糧食，田裡的秧苗屬於你們自己從官府買下來。”
村民聽到馬勝忠說完，立刻大喊道:“快點分田地，我們都等不及了。”
馬勝忠看到村民們都很著急，他立刻說道:“我這就開始分田地。”
他展開朱家莊的田地分布圖。
“我們先按照原先租種的田，給大家分田地，如果有異議，你們可以說出來。”
馬勝忠拿起毛筆和紙，開始記錄。
朱狗剩中田三畝，上田七畝。
朱大樹上田十畝。
……
李天天中田一畝，上田六畝。
牛二毛下田一百畝。
牛向山下田一百畝。
牛向河下田一百畝。
牛向湖下田一百畝。
馬勝忠記錄完，他看向前方這一家人。
“你們還分家貸一百畝田，不分家都種不過來。
分家了，這能種過來，逗我玩兒呢！
家裡有兩三個壯勞力，加上婆娘幫忙，這也就能種十畝地。
這樣的家庭，在農忙的時候，還要累個半死。
你們……”
馬勝忠經過培訓，知道上限一百畝地，是安撫富農，減少大部分富農的抵抗。
他仔細打量牛二毛，有些生氣的問道:“我這幾天沒見過你，你不是朱家莊的人，你是不是來消遣我。”
牛二毛抱拳道:“馬大人，我在蓉城經營豆腐坊，需要大量的黃豆。
黃豆收獲季和水稻錯開，我會雇傭其他村民，幫助我照顧黃豆。
我看官府發的公告，我這樣的人也允許貸田。
我貸的又是下田，你看下田都沒人要。
下田離水源遠，土地又貧瘠，種下田比上田費力，產量還差上田許多。”
馬勝忠思索片刻，他說道:“我拿著資料，去找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同意，你貸這個田就沒有問題。”
馬勝忠送完，他收拾好桌上的資料，對村民抱了抱拳。
“各位鄉親們，我去找金知府，為你們辦理地契。
地契下來之後，這些田地今後就屬於你們，可以傳給子孫後代。
你們先回家等我消息，地契辦下來，我第一時間給你們送回來。
現在辦理地契的人太多，需要排隊，大概需要一到兩天時間。”
村民懷著激動的心情，看著鄉長馬勝忠離開。
馬勝忠沒有回蓉城辦理地契，他還要去治下其他村落，給其他村民登記。
………………………………
蘇河走進巡撫衙門，他看到院子中有很多官吏，都在書寫地契。
四川巡撫衙門大部分官吏，今天都來幫忙。
提前印刷好的空白模板，官吏根據鄉裡提供的資料，在模板上書寫內容。
還有官吏拿著原始記錄審核，他們同時也負責登記信息。
這些分田地的資料，就組成真實的戶籍信息。
這些戶籍信息，會逐級彙總，每一級官府都留有存檔。
戶部及其派出衙門，負責維護戶籍信息，這也是他們考核的重要指標。
“蘇統領，您來考察分田地工作。”
金銀花看到蘇河到來，立刻上前主動打招呼。
“金知府，蓉城府各地的分田地工作，進展的順利嗎？”
金銀花早有準備，立刻回答道:“蘇統領，蓉城府大部分地方分田地，進展的都非常順利。
蓉城府沒有派遣知縣，我們知府衙門工作繁忙一些。
但都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有一些士紳家屬，因為我們搶了他們的田地，阻撓鄉長登記。
他們被士兵帶走，交給中級大理寺審判。
這些鬨事的大部分人，會判處流放，交由屯墾兵團管理。”
蘇河滿意的說道:“蓉城攻下的時間早，大部分士紳都被我們清理，我不擔心蓉城的情況。
你們工作速度快一些，儘量把地契早一點發到村民手中。
他們拿著地契，才感覺到真的分到田地。”
“金知府，我可找到你了。”
金銀花正準備在蘇河麵前表現一下。
他就看到一個老漢，拿著幾張紙向他跑過來。
“馬鄉長，你有什麼事情來找我。”
馬勝忠把牛二毛一家的情況向金銀花說明。
“金知府，像牛二毛家裡這種情況，我們能給他分田地嗎？”
金銀花正在思考，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蘇河直接說道:“他們符合官府製定的分田地政策，那就應該給他們分田地。
分田地之後，他們達不成政策的要求，懲罰之後再做。
不要朝令夕改，也不要擅自加碼。
作為基層官府，上麵怎麼規定，你們就怎麼執行。
遇到問題可以通過多種渠道反映。
有文采也可以登報，但對於規定好的政策，要堅定不移的執行下去。”
蘇河又補充道:“這個人的做法也值得提倡，黃豆也是糧食。
特彆是豆油和豆腐，是極為重要的油料和菜。
一些貧瘠的土地，要因地施策，不能盲目都種水稻小麥。
適合種高粱的地方種高粱、適合種芋頭的地方種芋頭。”
蘇河被牛二毛的做法提醒，他親自發布公文。
各地官府和農場，要根據當地情況，選擇適合的作物。
馬勝忠不認識蘇河，但他看到金銀花都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他就能猜測出，這是一位大人物。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登記信息，給他們製作地契。”
金銀花看到馬勝忠急忙走了，他向蘇河詢問道:“蘇統領，您剝奪士紳的田地，並給百姓重新分配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