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婉知道還有人跟她一同去接人。
不過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朱燦榮。
她已經知道了朱燦榮對她的心思，自然不願意跟他一道去接人，立馬朝著林國誌提出了疑問，“這是咱們廠辦醫院自己的事情，朱同誌是打字員，怎麼要跟著我一道去接人？”
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朱燦榮。
林國誌道：“咱們醫院脫不開人手，你一個人去我也不放心，正好朱同誌說他空，而且他對學醫感興趣，大學想要報考醫科，說不定往後還要進咱們的學習班。"
“雖然是咱們廠辦醫院的事情，但是衛生局張科長，是跟徐廠長溝通過的，學習班辦在了酒水廠，也算是酒水廠的事情了。”
宋知婉皺起眉頭，“我一個人可以。”
“十二名同誌，大多是鄉下上來的，誰知道是什麼樣的，你一個女同誌就怕鎮不住，就讓朱同誌跟著去吧，他還會開車，你一個人走路接人回來總是不成的，而且……”
林國誌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讓朱同誌去，回頭他父親知道了，還以為你是搞針對，本來他就對你有意見。”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
宋知婉也不好拒絕了。
她要是再拒絕，反而像是她心裡有什麼鬼。
宋知婉隻好跟朱燦榮一道去接人。
開的是酒水廠的拉貨車，前麵能坐兩個人，後麵可以放貨，也能坐不少人。
朱燦榮一看到宋知婉出來，立馬就從車上下來了，有些靦腆的朝著她笑：“宋醫生。”
看到朱燦榮那帶著彆的意思的眼神，宋知婉覺得王英那邊自己已婚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朱燦榮的耳朵裡。
她得想個辦法，讓朱燦榮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婦。
宋知婉的態度冷淡，點了點頭，“先上車吧。”
等兩人上車後。
朱燦榮開著車，時不時的會挑新話題，想要和宋知婉對話，可宋知婉的態度都是不鹹不淡的。
而朱燦榮也不在意，像是沒感覺到宋知婉的疏離，顯然有些愈演愈烈的意思。
宋知婉突然開了口，“朱同誌年紀也不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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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國家考了幾次都沒有上大學，說起來也有一十三了，他打算明年再考一次，如果還是考不上的話，他就聽父親的話，在酒水廠老老實實的走朱副廠長安排好的道路。
當然，朱燦榮現在還有另一個想法。
他想跟宋知婉學醫。
如果考不上大學，能在廠辦醫院做醫生，和宋知婉並肩作戰，他也高興。
朱燦榮見宋知婉願意和自己主動聊話題了，麵上自然高興的很，"我二十三了。"
他打聽過宋知婉的年紀。
二十一歲。
他正好比宋知婉大兩歲，兩人年紀差不多，他自認為會更有共同話題。
宋知婉眼珠子一轉，“朱同誌二十三了，還沒有成婚麼？”
“沒有沒有，我連對象都沒有談過。”朱燦榮生怕宋知婉誤會，趕緊解釋道：“我之前一門心思都在考大學上，但一直沒考上自己理想的學校，如果明年再考不上，我就不考了，安心在酒水廠和你們學醫術。”
宋知婉並不在意他考不考大學，她自己都顧不過來，自然沒有心情去管其他人，而且還是一個對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她敷衍的應了一聲，隨後道：“你還年輕，遲點結婚也沒事。”
聽到這話。
朱燦榮心裡升起了一絲喜悅。
眼睛都亮了幾分。
這話裡的意思是……
然而下一句話，就讓朱燦榮從天堂到了地獄。
宋知婉笑著道：“像我丈夫快三十了，也才娶到我，男子漢嘛，先乾事業在成家，也是人之常情。”
她輕輕鬆鬆的帶出了重要話題。
瞬間感覺自己和朱燦榮的單獨相處，完全放鬆了下來。
不過還沒等宋知婉高興，一股大力帶著自己一個勁的往前衝去。
要不是有安全帶，宋知婉的額頭肯定要撞出一個包。
她下意識的看向了朱燦榮，“怎麼了，朱同誌！”
是朱燦榮突然踩了刹車。
朱燦榮低著頭，沒看宋知婉，重新開車。
半晌後，語氣才有些抱歉道：“沒事，太久沒開車了。”
br />事實上。
是一顆純潔的少男心，被傷害了。
見朱燦榮這麼說，宋知婉當然不會傻乎乎的問下去，她看向窗外，反正今天的任務是來接人的，順便解決掉朱燦榮這個麻煩。
她並不覺得被很多人喜歡，是一件好事。
對於宋知婉的身份來說，那就更敏感了。
現在她顧不上朱燦榮難不難過，畢竟他不難過，難過的就會是自己。
接下來的一段路，果然就無比安靜了。
朱燦榮再也沒說過什麼不合時宜的話。
等到南城車站，已經有人聚集在那了，宋知婉一眼就看到了又黑又壯的大壯，大名叫王恩光。
她朝著人招了招手。
王恩光瞧見了宋知婉，立馬就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個男同誌。
看到宋知婉的時候，王恩光十分的激動，“怎麼是你來接我們啊。”
“我負責帶你們去酒水廠，你也跟著來學習了？”宋知婉微微笑著。
王恩光點頭，“村子裡初中文化的太少了，就派我出來了，到時候村裡有什麼頭疼腦熱的，我也能幫上忙。”
這個機會，王恩光十分的珍惜。
“那每個月的草藥輸送呢。”宋知婉怕他們沒有商量好。
王恩光嗬嗬笑，“沒事，王隊長都會安排好的。”
這會兒王恩光身後的男同誌，湊了上來。
對方皮膚黝黑，隻能看得出五官很端正，一笑起來，大白牙特彆明顯。
不過看著，總覺得他看著宋知婉的眼神，讓她不太舒服。
他說他叫尹大海，是紅岩公社的人。
尹大海最先注視到的就是宋知婉，看她長得漂亮，隻以為對方是個小護士，或者是什麼小人物，言語裡多了幾分挑逗。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漂亮的女同誌，要是我娘見了，鐵定喜歡。”
關他娘什麼事情。
宋知婉微微蹙起眉頭，覺得尹大海的話裡，有些輕浮。
哪有一見麵，就誇女同誌漂亮的。
此時一旁的朱燦榮，麵色微沉，“宋醫生往後就是你們的老師了，趕緊上車吧。”
br />平日裡溫和的朱燦榮，這會兒臉色沉下來，還是有幾分像朱副廠長的。
一聽是老師。
尹大海立馬閉了嘴。
小護士還能調戲調戲，老師就不行了，萬一給自己穿小鞋咋整。
不過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宋知婉，長得真漂亮，是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絕色。
可惜了。
王恩光把人給拉走了。
宋知婉看了一眼朱燦榮，朝著他道了一聲謝。
知道他是在為自己解圍，不管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的。
她下車點了點人數。
八個男同誌，四個女同誌。
有兩個女同誌還是城裡人。
男人人數多了女人一倍，宋知婉也知道是什麼原因。
重男輕女。
男人送去讀書，女人在鄉下乾活，在農村裡是常有的事。
像王英這種是很小概率的，大部分都是學都沒上過，十幾歲就在談婚論嫁了。
宋知婉讓人上了後麵的車，自己本來是要回去前麵坐的，但有個女同誌實在是暈車的厲害，一路上吐了好幾回了，她就讓那位女同誌坐到了前麵去。
自己則是坐到了後麵。
剛坐下，尹大海就湊了上來，笑嘻嘻的，"宋醫生，你看著比我還小，怎麼就這麼能耐，當了醫生了。”
“你要是這回能把心思放在學習醫術上，以後也能當醫生。”宋知婉管了他一眼，神情很淡。
尹大海覺得宋知婉正經的時候，也很好看。
他就願意看美女。
多看兩眼，少點壽命都樂意。
尹大海臉皮還是厚，“那到時候宋醫生你好好教我，我肯定好好學。”
宋知婉不想理他。
本來尹大海還打算說話的。
旁邊的王恩光忍不住了，“尹大海，閉嘴。”
王恩光之所以在村裡叫大壯，就是因為他人如其名，又壯又塊頭大，加上常年帶隊巡邏，又是個打獵的好手，氣場也是不容小覷的。
尹大海相比較王恩光。
就是個瘦猴子了
。
好漢不吃眼前虧，隻能閉嘴了。
一路顛簸，終於到了酒水廠。
幾個大小夥子下車都迅速，尹大海還回頭看向宋知婉，朝她伸出手，“宋醫生，你嬌滴滴的，這樣下來要摔倒，我來扶你吧。”
剛解決一個狗皮膏藥，又來一個。
宋知婉十分無語，她沒回答，直接就利落的跳了下去。
看到人自己下來了，尹大海摸了摸鼻子，有些無趣的收回了手。
倒是那兩個城裡姑娘，猶猶豫豫的不敢下車。
宋知婉回頭道：“我扶你們。”
其中一個叫嚴蘭的，試探的伸出了手，被宋知婉給扶下來了。
另一個楊倩還是不相信宋知婉，等到朱燦榮下來的時候，才眼睛一亮，朝著朱燦榮道：“這位同誌，你能扶我一下麼。”
朱燦榮當然沒多想，伸出手就把楊倩扶了下來。
下來的過程，楊倩還蹤蹌了一下，整個人摔到了朱燦榮的懷裡，她當即麵紅耳赤，小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宋知婉看到這些，收回目光，打算往裡走，耳畔卻是傳來尹大海欠扁的聲音。
“還是你好，都是城裡姑娘，那女的比你嬌氣多了。”
宋知婉實在是受不了尹大海，她板著臉道：“同誌之間，注意團結。”
她帶著人進了廠辦醫院。
李梅秀聽到動靜就出來了，看到宋知婉回來，旁邊還跟著個跟同蟲，跟個黑鬼似的。
她立馬迎了上去。
“宋醫生，你回來了啊。”
宋知婉點點頭，“先帶人去教室吧。”
之前就空了一間房出來，專門當學習班的。
這十二個人，由自己的公社或是生產大隊出資，住的地方則是安排在了招待所裡，來南城進行長達三個月的學習。
其實三個月能學到什麼呢。
宋知婉想，隻能教他們先認最基礎的藥物，再學習如何紮針輸液，還有包紮等，至於再難一點的，時間恐怕也不夠多了。
李梅秀負責帶這幫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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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秀聽到了，立馬瞪了一眼尹大海。
“你什麼意思。”
這是再說她不漂亮？
雖然她是比不上宋知婉的長相，可她自認為自己最近白了不少，也開始變得洋氣了。
最重要的是，她屁股大，肯定是能生兒子的，哪家長輩不喜歡啊。
沒有見識的小土冒！
尹大海嘿嘿道：“沒什麼意思，李護士彆對號入座啊。”
李梅秀看他賤兮兮的樣子，就想抽他。
大家行李都沒放好，招待所也還沒去，就直接進行學習了，第一堂課是由廠辦醫院的那位內科醫生上陣，負責教學。
進行最簡單的一個病情判斷。
不過下麵的人，聽的是昏昏欲睡。
效果微乎其微。
上了半天課下來，大家還是一臉懵。
那名內科醫生氣呼呼的就去找林國誌了，說自己教不了。
“都是一些初中娃，哪有點想學醫的樣子，特彆是那個長得特彆黑的，上課還搗亂，總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比較文氣，哪裡鎮得住這幫人。
其實這些人的水平就在那，大部分都不是自己願意來的，有的生產大隊甚至還幫著隱瞞文憑。
都是公社強迫這些人來，或者就是家裡人希望他們來，畢竟有機會能去城裡，說不定還能把她們也接去城裡享福呢。
林國誌讓他稍安勿躁，看著剩下的幾個醫生，“你們有什麼想法麼？”
沒人說話。
大家說到底都還是年輕，自己都還是半吊子呢，能教學的也就那麼幾個，不能教學的人，當然就閉嘴了。
林國誌在辦公室裡踱步。
這麼下去可不行。
這個任務必須完成，不僅有關於好友的晉升，還跟他們目前的窘境有關。
醫生實在是太少了。
聽說南城醫院那邊都人手緊缺，全都想著法子的要醫生護士呢。
更何況他們這邊的小醫院呢。
林國誌態度強硬了幾分，"人到了咱們手上，必須得教出點成績來，咱們醫院多缺人，你們誰都清楚
，像宋醫生那邊，動不動就連軸轉，隻要來孕婦，她就沒得休息，這麼下去不行，其他科室，難道就人手夠了？”
抵觸心理特彆強的內科醫生，想到醫院的窘境，也有些沉默了。
人少沒辦法。
要真是醫科畢業的高材生，更不可能來他們這裡的小畝了，全都往大醫院跑，問題是就算是這類的高材生，也少的離譜。
他們總不能寄托希望，每年能有那麼一個畢業生，能被他們接收吧。
不太可能。
宋知婉更清楚的知道，等到未來幾年那重大事情一發生，人才更是斷層厲害，到時候這種學習班，就是能救人命的。
思及此，她主動道。
“明日課程我來上吧，我再去探探情況。”
有人主動要求，大家自然高興，誰都皆大歡喜。
林國誌看了一眼宋知婉，卻是有些猶豫，"你最近還要負責跟進酒水廠的新研發，又要回來坐班，再加上一個教學的話，你吃得消麼？”
畢竟這幫人可不是那麼好教的。
讓一個讀初中的，去學醫，聽起來都很困難。
宋知婉笑著道：“研發那邊我已經提過了我的意見，我留在那邊的作用並不大，偶爾過去看看，盯緊進度就行，學習班就在廠辦醫院裡，我樓上樓下的跑，也費不了多大勁，重點還是為咱們醫院留下人才。”
這個學習班，她不僅要辦好，還得辦大。
不僅僅是為了解決人手問題，這還是她在各方麵的敲門磚。
見宋知婉這麼說，林國誌也隻能點點頭。
總得有人乾吧。
而這會兒，齊穎也舉了個手，"林主任，我也想要加入教學，我可以教護士的基本操作。"
多個人，就能多幫宋知婉承擔一些。
林國誌總算有些笑意了，“成，咱們醫院的娘子軍，果然是給力。”
這讓另外幾個男同誌，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羞愧。
不過還是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