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塔出來時, 溫柔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李凝腳步落後了他們一些, 見溫柔回過頭,還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這時她身後忽有個人說道:“當心。”
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令她後退的腳步停下,李凝回過頭看去, 見是個相貌英朗, 額頭上一顆黑痣的青年, 從距離來看,應當是她後退的時候差點撞到他。
李凝連忙說道:“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微微一怔,隨即搖搖頭,輕聲歎道:“不關姑娘的事, 是我走路沒注意。”
他瞥了一眼白愁飛王小石與溫柔一行人, 略點了點頭, 就朝著白樓的方向去了。
溫柔嘀咕道:“整個金風細雨樓, 就他最討厭。”
白愁飛說道:“那就是白樓樓主, 金風細雨樓大總管楊無邪, 他從少年時就跟著大哥,更有過目不忘之能, 白樓是他這些年來的心血,他本人就是一部江湖字典, 在樓子裡很有威望, 隻是有些不待見我們。”
王小石從來沒注意到這個, 他撓了撓頭,說道:“楊總管還是很和氣的啊。”
溫柔哼了一聲,說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傻?妹妹,你要相信我,金風細雨樓裡最壞的就是他,仗著師兄的寵信,我看都快把金風細雨樓弄成他的一言堂了,大白菜一個副樓主,卻處處要看他臉色,你要離他遠一點。”
可江湖勢力,難道不是輩分說話?
李凝經過剛才的事,已經對溫柔有了些防備,她頓了頓,輕聲說道:“我明天要走了,應該會在城裡租住個宅院,等定了地方,我會請人來告知白公子,托白公子的事情,希望白公子不要忘記。”
她說著,低頭一禮,就要繞過溫柔走開。
溫柔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伸手又要去拉李凝手腕,李凝這一次有了防備,後退了兩步,手背到身後,擰著眉看向溫柔。
溫柔驚道:“妹妹,你怎麼了?我隻是提醒你一句,我……”
李凝看了看麵露不解之色的白愁飛,和緊張地來回看的王小石,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道:“溫姑娘,我的性命是王少俠救的,找人也是白公子幫的忙,你和我實在沒什麼交情,可你剛才一張口,就是要把我送到彆人府裡去,全然不曾問過我的意見,你這個朋友,我實在不敢相交。”
白愁飛一驚,看向溫柔。
溫柔卻委屈道:“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我明明說過是假裝,我會保護你的安全啊!難道我為了要害你進去,連帶著搭上自己嗎?”
李凝說道:“可你又憑什麼替我做決定呢?”
溫柔還要嚷嚷,白愁飛便道:“錯了就是錯了,還不快向李姑娘道歉。”
王小石有些為難,拍了拍溫柔的後背,但還是說道:“我還以為是你和李姑娘商量好的,你這次真的過分了。”
溫柔並不服氣,一把推開王小石,氣惱道:“反正我就是做什麼都不對,你們都偏著她,我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我要回家!”
她說著,幾步踏出,輕功飛掠,人就跑遠了。
王小石隻來得及對李凝說一句抱歉,就追著溫柔去了,怕她真的要回家。
李凝眉頭仍舊蹙著,白愁飛對她說道:“溫柔本性不壞,但她是嶺南‘老字號’溫家的大小姐,從小就被寵慣了,她不一定有什麼壞心,但做事總是欠缺考慮,這次是她做得過分,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不論是大哥還是……我,都不會任她胡鬨的。”
李凝點了點頭,但第二天一早還是起床收拾了東西,穿回那身洗乾淨的鵝黃裙裳,把溫柔替她買的成衣留在了房間裡,想了想,摘下兩隻紅寶耳環,放在衣裳上麵,算是衣裳的花費。
金風細雨樓這些日子外緊內鬆,她當日是被白愁飛帶回來的,也做過出入記錄,故而出去時沒什麼人阻攔。
走出金風細雨樓時,她身上也隻剩下兩根簪子,一雙纏臂金,和一塊落水前拿在手裡盤玩的九龍佩。
李凝把簪子取下,任由一頭墨發順順滑滑地披散下來,纏臂金早在出門前就摘了下來,她看了看,發覺兩根簪子都沒什麼明顯標記,看著也光亮如新,纏臂金上更是隻有一些精細花紋,放下心來,她順手把九龍佩從懷中摸出來,扔進了天泉山下的“天下第一泉”裡。
也是重踏回汴京的路,李凝才發覺這裡的汴京實在和梁都沒什麼區彆,道路水路都在同一位置,令她下意識地走上了回家的路途。
然而離那更名換姓的小甜水巷不遠時,李凝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兩層小樓裡倚著欄杆招攬客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