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1)(1 / 2)

清明時節雨紛紛。

饒是李澈不大喜歡下雨天,也覺得這個時節下幾場雨正應景。

西湖雨景比之彆處更有韻味。

李凝坐在船艙裡百無聊賴地看雨景,少女雙眸裡帶著淡淡的冷意,一臉漠然。

李澈從前覺得她和自己不像,如今越來越像,他倒是不那麼高興,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有三五年了,除了練武,李凝幾乎斷絕了外界的任何的交流,平時也隻有他開口,她才會願意和他出來走一走。

這是反著過來了。

幾年前他們一道醒在杭州西湖岸邊,按身體的年紀算來,倒是沒什麼大的變動。

總歸都很年輕。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李澈已經不再計算年歲,即便稍微想一想就能算出來,他也不願去算,怪煩的,像是無端端成了個妖孽似的。

來到這裡之後,李澈索性不再去忙彆的事,簡簡單單做些生意,天氣好的時候就帶李凝出去曬曬太陽,也不走遠,畢竟世間風景大多殊途同歸,哪還有什麼景是他們沒見過的呢?

李澈自個兒出神了半日,忽然畫舫一震,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李澈雇來彈琴唱曲的名妓卻很有幾分見過世麵的模樣,隻是稍稍停頓一下,悅耳的絲竹之聲便連同柔柔的歌聲在湖麵上響起。

人聲借水聲,倒比平日更動聽。

這大約是杭州身價最貴的彩雲姑娘接過的最奇怪的單子。

自來名妓都有些抬高身價的小手段,例如前幾年隻賣藝不接客,例如隻接樓客不接外宿,但終究是要向銀子低頭的。

一般的單子在樓裡睡過就算,花了大價錢請姑娘外宿,要麼就是接待不便去青樓花銷的貴客,要麼就是彆有花樣,收了人家一千兩的金票,彩雲本已是決定哪怕還剩一口氣,都不會讓客人掃了興致的了。

不料來了之後,並沒有什麼需要接待的貴客,也沒有幾個湊在一起琢磨花樣的惡客,有的隻是一位神仙似的公子,要她唱些小曲給裡間喝茶的姑娘解悶。

彩雲也不敢多問,撿了些閨情風雅的小曲唱著,不知什麼時候,連稍稍不太整齊的衣裳都被她攏得緊緊。

李澈派人去外間看了一趟,回來報說是一艘小船撞上了,如今是清明時節,不少人家要去過墳,趕上大雨又急著歸家,湖麵上船隻多了去了,難免有些磕碰。

李澈並不在乎這一點小摩擦。

畫舫主人不要索賠,這對擺渡的老船夫來說,也可以說是逃過一劫了,他連連向那家仆道謝,又問善人名姓,家仆懶怠地擺手說道:“我家公子日進鬥金,豈會計較這三瓜兩棗的,老人家去吧,留點神以後小心些。”

說完,打了個哈欠。

彆說,這綠珠閣的花魁娘子唱得挺好聽,就是聽久了讓人困得要命。

老船夫千恩萬謝,想到船上還有客人,鬆了口氣,撐船離遠了些。

尋常擺渡用的船隻不大,兩三個人倒坐得,如今三個船客分坐兩邊,卻是個二十來歲極美的婦人帶著個俊麗丫鬟,盈盈含笑,柔聲細語,朝那對麵的年輕人道:“那船主人倒是心善,合該日進鬥金的。”

年輕人相貌也好,聞言並不敢去看婦人容貌,隻含糊應了一聲。

婦人嘴角微勾,含嬌帶媚道:“奴家去為亡夫上墳,原也是幾步路的事,不想遇著風雨,卻不曾帶銀錢,官人可否暫借一二,奴家家住雙茶坊,夫家姓白,問問便知,跑不得官人去。”

年輕人起初呐呐,等反應過來,卻是連連點頭,又道:“一點船錢,算不得什麼的。”

婦人便又笑了,一雙媚眼宛帶細鉤,鉤著人心癢難耐,又不敢去看。

倘若這時年輕人抬一抬頭,除了千嬌百媚的美婦人,隻怕還要看到那俊麗丫鬟眼裡的冷意。

世間道法萬千,妖鬼滋生,這一條小船上,除了年輕人和老船夫,便再沒個人了,美婦人原是一條修煉了一千五百年的大蛇妖,因見凡人美色,便動凡心,化成個婦人模樣,欲和這年輕人做一場夫妻,因沒人和她搭戲,便從西湖橋下拖出他這條青蛇妖,要他化成女相,給她做個丫鬟。

他也是千年修煉,不曾犯下罪行,一心修仙得道,不料被拖入這場紅塵是非,五百年的道行差距令他當機立斷放棄反抗,然而演技是天生的,他除了能給自己化一張笑臉,旁的什麼都裝不出來。

也就是這白蛇妖媚色入骨,常人一見便恨不得把眼珠子落在她身上,若是細看,自然會發覺這個叫青青的丫鬟一張笑臉壓根不動。

白蛇滿意地打量著這個鮮嫩可口的小許官人,她修煉有成不久,正是向道之心最薄弱的時候,今日一見這人便生了心思,相貌倒在其次,妖物的模樣少有差的,她最喜歡的還是這年輕人身上的陽氣。

還是個在室之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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